“哎呦,颜县公这是怎么了,鼻子怎么流血了......”
“哎呀,造孽啊,都结痂了……”
太医署的位置别看在皇宫内比较偏僻,但要细细看却发现这位置真的了不得,离后宫近,离太极宫也不远。
这样的话,万一宫里有人得了急病,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后宫,太医署的官员就能用最短的时间的前去医治。
太医署现在的太医令是何冠正,也就是先前在泾阳伤患营治疗伤患的那个,可谓是颜白的老熟人。
他现在在太医署很有威望。
一是医术很扎实,尤善治外伤,一手缝合伤口的医术无人能敌,听说了为了让医术更上一层楼。
他甚至跟着妇人学了三个月的绣花。
第二个原因是,他人吃的开,能和楼观学的医署搭上线,并可以随意的出入,偶尔还能听孙神仙讲一节药理课。
这是太医署众多太医梦寐以求且不可能有的待遇,因为这些太医根本不知道孙神仙什么时候会讲课。
他们好多人,连楼观学都进不去,他们也没有时间天天守在楼观学,专门等孙神仙开课。
他们都是官员,虽然清闲,但也依旧需要点卯。
何冠正之所以有这个机会。
说到底还是颜连翘他们几个小的念着何冠正的恩情。
先前虽然说何冠正对他们呼来喝去,但何冠正毕竟是给了他们一口饭吃,活命之恩不能忘,这是做人。
何冠正之所以能听孙神仙课,就是颜连翘他们几个小的给了何冠正楼观学的课表,所以他每次来都刚好能碰上孙神仙上课。
当然,楼观学也不让他白白进去。
何冠正听完孙神仙的课后会被无功先生邀请也讲一节课。
下课后,孩子们围了过来,一口一个先生,一个接着一个的朝着他行礼然后很有礼貌的询问课堂上不解的问题。
何冠正虽然很累,但心里却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现在,何冠正对颜连翘这几个小的好的很。
知道这几个小的没了亲人,逢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派管家把这几个小的请到府里吃顿好的,何氏更是把这几个小的当亲儿子看待。
不但给他们做鞋做衣裳,还张罗着他们的亲事。
一见到颜白被抬到太医署,这个家伙比过年的时候还开心,又是把脉,又是号脉,各种家伙事摆了一排。
跟着他的太医署官员排着队来看颜白受了什么伤,一个个热情的很。
至于吐血的卢承庆就去了一个人把了脉,可能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把完脉之后就把脉管了,跑过来关心颜白的鼻子。
颜白现在可是太医署的财神爷。
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辽东的商队来了两次,何冠正因为和颜白的关系不错,硬生生的用底价给太医署弄来了十多车药草。
如此吃得开的大手笔被太医署所有官员敬佩,被奉为神人。
要知道,能一次性弄来如此多的药草,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是绝对做不到的。
东西两市的市令,少府监的互市监可是认钱不认人的主,尤其是互市监,仗着是皇宫出来的人,一个个横的要死。
他们这三个“监”可是每日都盯着收益进项,他们可是没有俸禄的,全靠货物的提成,每月收益的越多,他们的收入也就越多。
现在这三个“监”可是认真的很,不但要时刻接受御史的盘问,还得小心同僚的举报,一个不小心,让人羡慕的“俸禄”就没了。
这是颜少府监制定的规矩。
东西两市所有官员,以及少府监负责商贸互市监的所有官员,一旦发现有官员贪污,可以立即举报。
一旦举报坐实,他的这个月的“俸禄”就是你的,如果他的官位比你高,那你就可以坐上他的位置。
御史弹劾颜白把官员当畜牲使,连俸禄都不给。
颜白笑着不说话,互市监的官员也不说话,没有人知道,里面一个算账的账房的月俸比他御史一年的俸禄都要高。
规则虽然有些让人不理解,但是俸禄是真的高,不像以前仅是微末的俸禄,养活一家人都很紧巴巴的。
现在一个月拿的钱,抵得上先前一年的俸禄。
何冠正把手从颜白的手腕上拿走,叹了口气:“精气不足,肾阴虚,想必是昨日纵欲了,来啊,去把菟丝子、鹿茸、肉苁蓉给颜县公称上几斤包好!”
“喏!”
颜白一愣,惊道:“不至于吧,我才从辽东回来,怎么就肾阴虚了,老何,你可别瞎开玩笑啊!”
何冠正闻言笑了笑,一本正经道:“没事预防一下,这不回来了么,小别胜新婚,这几日用得上。”
颜白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多包几斤!”
简单的见礼之后众人慢慢散去,何冠正看着颜白低声道:“今日朝堂怕是不安静,都逼得你戳破鼻子了,怕是和亲的事情吧!”
颜白好奇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何冠正摆摆手:“有什么灵通不灵通的,我猜就是这样,这群人啊,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我大唐人。”
“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
何冠正叹了口气:“礼部陪嫁的礼物清单上,不但要求我太医署出懂得治理伤患的医师,还要我等准备医书。
不是我何冠正小气,这些医术都是先辈们一点点整理出来汇聚成册的,无数先辈呕心沥血才有了今日。”
何冠正说着说着就突然变得落寞起来,抑制不住的悲伤扑面而来:
“他们一句话,这些东西就成了别人的了,他们不知道这些东西汇聚起来是多么的不容易么?
不怕你笑话,如果不是家里有人需要养活,我是宁愿烧了这些医书也不愿给那些异族人。
还记得泾阳伤患营么?
那些伤患的兄弟受到的箭伤都是出自我们的匠人之手,都是陪嫁过去的匠人所做。
他们原本用的是骨箭,就算有铁器,也没有我们的锋利,他们的刀是脆的,砍几个人就不行了……”
“现在呢?”
何冠正眼眶通红,自嘲的笑了笑:“现在突厥不行了,又来个吐蕃,将来他们强大了怕又是跟突厥一样。
异族都这样,需要你的时候是只羊,等觉得自己有本事了,就变成了狼,千百年来都没变过,都是如此。
老祖宗都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出自春秋名着《左传·成公四年》)
何冠正无奈的摇了摇头:“中庸,天下大同,呵呵呵,这些道理我学过,但是我何冠正不懂,我只懂,我的就是我的,我谁也不给!”
何冠正的一番话说的颜白心酸不已。
老祖宗说的天下大同是对的,可是被子孙误解了,只有唯我独尊,四夷臣服,才是大同,只有绝对的力量握在手中才能大同。
可是啊,这些文人一听到这些异族人说羡慕大唐文化,就觉得这就是大同,觉得这就是教化后带来的结果。
在颜白看来,这是狗屁教化后的结果,这是他们害怕将士们手中的长刀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