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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终于感受到了暖意。

一夜之间,辽水那熟悉的哗啦啦声又传入了耳际,坚冰化了,鸟也回来了,孤寂的辽东一下子就活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痒,府兵加辅兵一万五千多人,有超过七千人身上痒,有的是耳朵,有的是手指,还有的是脚后跟。

这是冻伤在缓缓恢复的征兆,这个过程很煎熬,也很漫长,尤其是手指冻伤的人,他们最为煎熬。

商队走后,辽东也安静下来,将士们也想家了。

他们身上在战场的战获全部都给了商队,有大都督兜底,他们完全放心的把自己的缴获交给商队。

商队会按照他们的要求,把钱送到他们家里,或是等着他们回家亲自去取,没有人担心这些商贾敢背信弃义。

商贾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大都督耍心眼,将士们或许不知道他们的根底,但大都督是绝对知道的。

况且,王长史、长孙长史也在这里。

一个是太子的人,一个是未来皇帝身边的重臣,商贾要是敢耍心眼,这两位是不会放过这群人的。

毕竟,这可是在战场上一起拼命的兄弟,过命的交情。

这里还有一部分人去打过吐谷浑,跟太子在凉州城一起待过一年的时间,跟几位小公爷处的也不错。

这关系虽然看着有点牵强,但有要事的时候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战获被商队运走了之后,将士们就没有了多大进取的雄心了,以前聊天是在说再杀几个人达到策勋的标准。

现在是聚在一起商量着回去该怎么花钱。

新兵太多,就会有这么一个情况,这样的情况也是在情理之中,但这样的军队是不能再接着打仗了。

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了。

这感觉颜白很能感同身受,就跟后世要发工资了的感觉是一样的,工资还没发,脑子已经自己安排好了要去哪里玩了。

要去吃点什么了。

好在高句丽和各部不知道大唐人心的变化,薛延陀大败的消息传来把他们吓坏了,他们想象不到大唐是怎么做到的。

这边和高句丽打,那边和薛延陀也在打。

不光打,还都打赢了。

随着高句丽这边和大唐边关的摩擦告一段落,朝廷之中对于辽东的治理人选也终于在兵部和礼部核定完恩赏之后放到了朝堂上。

以前大家多多少少都会挑一些毛病。

说的最多的就是骄兵悍将,杀了某某国多少无辜的百姓,犯了多少次错误,要对某某将军进行弹劾和劝谏。

现在,大家却是出奇的一致,都说此次镇守辽东的军队做了一件扬眉吐气,很正确的事情。

没有犯下先前大军征战在外经常会犯得错误。

就连颜白在辽水铸京观这种“恶事”都没有人说颜白做的不对。

为了让这个说辞更加的有理有据,有的官员把隋朝战败后数十万人被高句丽人立京观的事情都拿了出来。

颜白此次的行为,众人私下里把此事定性为“礼尚往来”。

高句丽立了三个前隋数万人的京观,我们大唐将士如今才立下一个,领军的将军已经很克制了。

谁要胡咧咧就撕烂他的嘴。

那些先前在前隋就在朝廷为官,如今又在大唐为官的官员已经在很久之前都商量好了,谁要敢拿京观说事。

那就弹劾谁。

那些远在外地做官的“旧臣”也在疯狂的上奏折,奏折之中多是美言和恳求,希望皇帝对此次辽东的将士多给些优待。

他们这一批“旧臣”比任何人都恨高句丽。

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人认为隋朝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高句丽。

再者而言,在当初征伐辽东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他们把家里的血脉至亲送到战场上镀金。

结果,事与愿违。

他们家族中的叔侄子嗣就是死在辽东那块地方,尸骨无存,家族里面的坟茔立的还是个衣冠冢。

要说恨,他们比任何人都恨高句丽。

现在颜白等人立了京观,他们是真的开心,只觉得心里那堵了几十年的一口憋屈气,终于散去了一点。

李二终于把所任朝臣呈上来的折子看了一遍,轻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长孙皇后低声喃喃道:

“朝中难得对这件事保持了一致!”

长孙皇后起身帮李二揉着太阳穴低声道:“这种情况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朝中之人多多少少对高句丽都是有些怨气的!”

李二闻言笑了笑:“这仅是一次试探,我已经想好了诸多应对措施,所以这次把太子、长孙家、书院都拉了进来。

本以为我会受到很多劝谏,会有人说我好大喜功,我都没有料到所有人都没有说什么,就连魏公都没说!”

“陛下真的要对高句丽用兵么?”

李二睁开眼,过了许久才点了点头:

“我老了,趁着我现在还没糊涂,还能动弹,就要把这事准备好,不能给承乾留下一个烂摊子,就算灭不了他,我也要打残它!”

长孙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二郎,我有些害怕啊!”

李二站起身轻轻抱了一下长孙皇后,安慰道:“我跟隋炀帝不一样,我相信我的将军。

如今,颜白他们已经亲自验证了,高句丽是可以战胜的,不用杯弓蛇影了,再过几年我大唐会更加的强大。”

长孙皇后不想说扫兴的话,停下了手里的按揉的动作,轻声道:“听小七说,魏公病了,挺严重的,孙神仙研制的救命丸都用上了。

裴行俭和李元嘉直接就住进了魏府,衙门大小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县丞在管,陛下,你该去看看他了!”

李二闻言赌气道:“不去,不去,明明都病入膏肓了,非要说什么小病。

让朕莫担心,说死了更好,人总是要死的,莫挂念,睡一觉就好了。

他每次都是这样,总是那么的扫兴。

我心里挂念着他,去了,他又要说些让人不愉快的话,每次都是这样。

以前有事的时候他不让我开心,如今生病了还让我不开心。

都病了还写折子跟我说,要以天下苍生为念,以百姓为重!”

李二越说越气,直接站起身大声道:“看看人家颜白,不是朕宠他,人家颜白也管的宽,也爱写折子,写的字还贼多。

比魏征他还能说,还能唠叨。

但人家颜白写信我爱看,都是劝谏,人家说话也好听,也不绕来绕去。

颜白每次写信都跟我说,让我该休息就休息,该放松就放松。

事情是处理不完的,只有耕不坏的地,没有累不死的牛,皇帝也是人,也要休息,有个好心情做事,事半功倍。”

长孙皇后闻言安慰道:

“他就是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颜白是年轻人,他的性子自然和魏公不同的,两个人一个是朝阳,一个是夕阳。”

“行吧,我去看看他!”

长孙皇后闻言喜滋滋道:“我去准备些礼物,他现在年纪大了,孙神仙说年老的人最惧冷,辽东进贡来的熊皮大氅刚好今年冬他能用的上!”

“那是李景仁送给朕的!”

长孙皇后打趣道:“算了算了,小兕子那里也有,这孩子有孝心,找人在做呢,听说初二在忙着缝制,黑羊皮,最贵气!”

(《周礼·司裘》掌为大裘,以共(供)王祀天之服,大裘,黑羔裘,服以祀天,示质。质:朴实无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