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一场大雪冰封住了整个世界。
辽河彻底的冻死了,厚厚的冰层能站人,但厚厚的冰层上面也全是洞,孩子们拿着削尖的木杆蹲在冰洞前扎鱼。
虽然十扎九空,偶尔会有那么一条鱼被扎了起来。
但架不住孩子多,他们又闲着没事儿,所以,收获的鱼还真不少。
这些各部族遗留下来的孩子如今日子过得很不错。
睡在宛如窑洞的山洞里没有了寒冷,各部族“赔偿”的牛羊猪也陆陆续续送来了,他们偶尔也能吃点肉。
各族的“赔偿”很多,都是活的,养不活这些牲畜,每耽搁一天,这些牲畜身上就会掉一斤肉,也就是掉膘。
为了利益的最大化。
颜白下令把这些牲畜全部都宰了,切好,放在冰块做的冰窖里保鲜,宰杀牲畜留下来的骨头就留下来熬汤。
现在军粮够了,颜白也大方很多,每个孩子都给了一点肉和骨头,牲畜的下水颜白也懒得收拾一并给了他们。
这些孩子天天喝水喝的就是骨头汤。
日子虽然依旧很苦,但相比之前真的算是天壤之别。
孩子们为了过得更好一点,他们每日都会去辽河凿冰洞叉鱼,运气好的一日可以叉好几条,捣碎煮烂,就是一顿可以饱腹的美食。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去山里挖树根,他们好像知道某些树根能吃,挖回来后放到锅里煮烂也是一顿美食。
不过也有意外。
有的树根可能味道不对,吃了会昏睡好几天,起来的时候脸都是肿的,有的吃完后说话都会不自觉的流口水。
颜白本来是想尝一尝野味的。
但一想到陈林那时候吃的蘑菇,想想李崇义挨打的样子。
颜白还是放弃了,这里是军营,万一自己中毒了出现了幻觉该咋办?
苏思予这个小丫头是这群孩子里面最出彩的一个。
我们都说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遇到困难要迎难而上。
如果把这句话按在一个人身上,那按在她身上就比较合适。
她的眼睛里永远有活,号角声响起的时候她都会准时的到营地门口,虽然营地进不去,但她见人总会用不熟练的唐话说:
“尊敬的官老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么,烧火、挑水、喂马、收拾东西,只要能帮上忙的我都行。”
开始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搭理她。
因为,没有人觉得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帮什么忙,反而觉得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点吃的而已。
后来因为伤患太多,书院的学生忙不开。
康石就让她帮忙清洗擦拭伤口的麻布,见她做事细致,后来康石又让她给伤患清洗伤口,不承想做的也很不错。
慢慢的她就和大家就熟了。
如今在她营地外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木屋,屋子不大,但却是属于她的,她现在专门负责烧水的活。
吃的,这块颜白也没有亏待她。
营地府兵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无非就是多副碗筷的事情,她一个小娃娃吃的也不多,在那群孩子看来,苏思予实在运气好的逆天。
这是运气好吗?
其实在颜白看来这并不是运气,而是她自己坚持和韧性得到的这一切。
有时候颜白都有些惋惜。
这苏思予要是一个男孩子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进入书院,这样有韧性的人将来的成就一定不低。
其实苏思予对青雀的依赖是最大的。
因为她的名字就是青雀起的,青雀当时突发奇想的起了两个名字。
一个是苏思予,另一个叫做细狗。
细狗是苏思予的弟弟,是不是一个妈生的没有人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打听这个事。
因为这个事太残忍。
因为,细狗这般大的娃娃其实是过冬的口粮。
她在苏思予的手上是暂时的,他是暂养在她的手上,毕竟谁也不愿意多个累赘。
今日可以在你的手上,明日或许就被别人抢走了。
等到天寒地冻,世界被冰雪封住,人饿的不行时候,这个细狗就会被抢夺,然后当做过冬的口粮。
青雀正是因为知道这个悲惨的原因。
所以给他起名叫细狗。
因为,在长安,带狗的名字好养活。
细狗太小了才三岁,一个完整的羊皮袄子得围着他转三圈才能穿的上去。
因为什么都不懂。
他倒是一个唯一一个可以随意出入军营的人,拦也拦不住,那栅栏防不住他,他可以钻进来,也可以钻出去。
青雀起名字的事被书院学子知道了。
学子们也纷纷给这些可怜的孩子起名字,每个人都很热衷这个事,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给人起名的瘾,其实都是恶趣味。
细狗现在正一只手捏着罐子的手指,另一只手抱着一根羊腿骨磨牙。
罐子跟着胡风也来辽东了。
罐子从未经历过如此好玩的事情,化身孩子王,一个冰洞一个冰洞的去扎鱼,他也是头一次来辽东。
他说,这次出了远门,以后就再也不羡慕出远门的人了。
胡风又来了,这次来的很急,明明路比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更难走了,但所用的时间却比上一次用的要少。
“薛万均怎么死的?”
寒风猎猎,胡风不敢看颜白的眼睛,他只觉得眼前的颜白跟这漫天的风雪一样冰冷,看一眼就仿佛置身冰窖中。
胡风低着头,轻声道:“县公,在你走后灭高昌的大军班师回朝,薛万均将军以平灭高昌的战功进封潞国公。
但在十月的时候就遭到了御史的弹劾。
有人说他与高昌女子私通,潞国公不服,要同这名高昌女子去大理寺与弹劾他的御史对峙。
这事让陛下很不开心,幸得魏公劝谏,说这是小事而已,陛下采纳魏公的意见,说这件事就算了。”
颜白皱着眉头道:“一异族女子,就算御史弹劾,也不值得让陛下如此生气吧!”
许敬宗闻言轻声道:“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据我所知高昌国王叫做鞠文泰,他的皇后原本是宇文氏。
这个宇文家出来的女儿不简单,为了攀附皇室,不止一次地上表请求希望当陛下的干女儿,极尽谄媚之事。
在贞观四年的时候陛下同意了,天恩降诏,赐宇文氏姓李氏,并且载入李氏族谱,成了陛下的女儿。
宇文氏摇身一变,成了大唐常乐公主。
鞠文泰也摇身一变,成了皇帝的女婿,我估摸着啊,侯君集和薛万均这次怕就是毁在这上面。”
颜白闻言惊骇道:“你是说侯君集动了鞠文泰的后宫,朝廷表面上不好说,所以是以贪墨入狱,那薛万均碰的那名高昌女子怕也是高昌王族的后人吧!”
许敬宗点了点头:
“虽然这些都是猜测,但我估摸着情况是八九不离十,不过说句难听的,我觉得这高昌国是活该,好好的跟什么西突厥啊。”
颜白无奈的叹了口气,真要这么做了,那侯君集和薛万均就不冤枉,不过这好像跟薛万均的死没有直接关系。
颜白扭头看着胡风,淡淡道:
“我和薛万均还是比较熟的,我就不明白,一个勇冠三军的猛将,心胸算是很开阔了,怎么会自己把自己气死?”
胡风闻言,压低嗓门道:
“这个倒不是很清楚,不过听说好像受了不少的折磨,这也是据说,反正街面上都这么说,传的有鼻子有眼。”
颜白叹了口气:“这官场的门道可真深!”
许敬宗笑了笑:“其实只要没有贪欲就没有这么多事情了!”
“上进心也是贪欲,都想往高处走,谁愿意当个芝麻小官被人呼来喝去!”
许敬宗点了点头:“也对,所以,潞国公的事情现在着急也没有用,等回到长安之后再细细地琢磨。”
“对了!”
许敬宗看着颜白:“百济的那个黑齿常之你真的不杀?”
“不杀,我总觉得这小子不一般,有成为猛将的潜力呢!”
许敬宗笑了笑:“异族人,当不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