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虽然不喜欢颜白的折子,因为总觉得颜白在破坏几百年传下来的礼制。
他虽然这么想,但并不代表他不喜欢颜白折子写的内容,相反,他很喜欢颜白用大白话写的折子。
而且,这些年,颜白写的折子李二都保存着,没事儿的时候都会看一下。
其余的臣子倒是很少有这个待遇,他们一般写折子都是问安的。
一说到治下都说哪儿都很好,请陛下放心云云,等到折子的末尾,才隐晦的写到需要户部支援些钱粮云云,说到底还是要钱。
李二为什么喜欢颜白,因为一个无心之举,让他内府监的钱财比户部还有钱。
自西汉开始,皇帝的小金库与户部很多时候还是分开的。
皇室的归皇室,朝廷的归朝廷,小金库的初衷是作为朝廷财政储备金,用来预防突发事件,一旦户部没钱,府库的钱就会拿出来过难关。
人穷钻被窝,狗穷舔碓窝。
皇帝穷了事儿就更难办了,没钱奖励将士,没钱赏赐官员,变相的是皇权就会得到削弱。
可俗话也说了,有钱好办事,一旦皇帝有钱,那他的权力就会很的牢固。
人活一张嘴,吃饭的嘴,将士,官员做官还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皇帝有掌握他人生死的的权力,又有钱,就算某个人不听他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替换了就是,这个不难。
钱是收买人心最有效的工具,其它的都叫废话。
颜白没有想到李二会立即看他的折子,可怜的颜白就只好站在太阳底下和李承乾大眼瞪小眼。
好在李二看的很快,又是大白话,很直白,看懂了就懂了,不需要去过多的思考。
“这么说,你这次的运动会仅仅是尝试,如果效益可以,你准备在冬季再准备一次?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信心,也不知道你哪里捉摸出来的这些称呼,赋能,底层逻辑,格局?”
李二把折子搁在剪刀手上,然后伸了伸懒腰:
“李绩说你是一个很有头脑的人,李靖说你是一个粗人,王绩说你是一个文人,有人说你是一个谄媚的小人,现在看来他们说的都没有错,最起码在我眼里是这样的。”
颜白闻言不乐意道:“诽谤,他们这是在诽谤我啊。
陛下,别的我都认,谄媚之人不敢苟同,还请陛下一定要告诉我此人是谁,臣准备找他去理论理论,臣要好好的问问,我谄媚谁了!”
李二摇摇头,直接跳过这个问题盯着颜白道:“把皇权装到笼子里这个论述我很喜欢,也是头一次听,这真的是你说的?
还是你颜家说的?我听了太子对当日的描述,我也找了李晦,但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
见颜白不说话,李二笑了笑,又问道:“我说太子自那日后回来就大变样了,想必是没了心结,但是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让太子骑马?”
“骑马不好。”
“谁说的?”
“臣说的。”
李二现在对这个问题似乎很感兴趣:“为什么?”
颜白看了看李承乾,然后看这李二道,索性直白道:
“做梦梦到太子的腿摔坏了,我害怕,所以就建议太子不要骑马。
太子已经是太子了,以后坐马车就行,哪怕是在今日,我的建议依旧如此,太子不要骑马,要多保护自己的腿。”
“所以,你就央求孙神仙每月都要来宫里一趟,要他帮朕检查身体,帮皇后检查身体,然后在去东宫帮太子检查身体?
不过话说回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孙道长的,要知道,朕有时候都找不到他的人。”
颜白闻言有些不好意思道:
“孙神仙是一个纯粹的人,他在乎的不是多少钱,也不是多大的官职,他在乎的是他这一身的医学。
所以,臣就答应他,今后无论楼观学有多少学生,医学科必须要学,哪怕楼观学最后只剩下一个学生,这个人也一定把孙神仙的学问传承下去,而且楼观学还规定,逢年过节不但要拜圣人,也要拜孙神仙。”
李承乾看着颜白突然觉得眼眶发酸,他以为孙神仙是父皇请来的。
也就是今日他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颜白在后面默默的做着,长这么大关心自己的很多,别人是深怕自己不知道他在关心自己。
可在今日他才明白,原来真正关心自己的人,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
李二忽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颜白的肩膀,笑道:“你小子做事总能暖人心,这个样子就挺好,挺招人喜欢的,我喜欢,皇后也喜欢,今日把话说开之后想必太子也喜欢你。”
李二认真的看了颜白一眼,继续道:“你准备的这个什么运动会的事情朕就不参加了,太子大了,这次就交给他吧。
钱财之事就安排到太子府库里面,把明细写清楚给皇后就行,花钱需要算计,也需要脑子,太子还需要学习。”
李二说罢就走了,他不喜欢大太阳,或是今日已经难得清闲,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忙。
目送李二离开后,在内侍惊讶且不解的眼神中,宜寿侯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又抠出一块地砖,走到池子边。
颜白先撒了一把沙子,鱼儿疯狂的聚集了过来,乌泱泱的一大片。
就在鱼儿都聚集了过来,在内侍们惊恐的眼神中。
宜寿侯抡圆了胳膊,一砖头就拍了下去,然后数十个好看的大鱼翻着肚子漂浮在水面,内侍一口气没喘上来,双眼泛白,直接就昏了过去。
他是看鱼和喂鱼的,这些鱼是陛下最爱的,和别的鱼不一样。
这里的个个都长了胡须,颜色还是独一无二,还都是进贡来了,那是陛下的心头好,养了这么多年,招来横祸,如今……
如今被宜寿侯给拍死了……
颜白看着水池子,撒了一把沙子,见没有鱼围了过来,颜白哈哈笑道:
“我这是为了你们好,要有忧患意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你们这是碰到我,要是碰到一个叫李晦的,他能让你们断子绝孙,阿弥陀佛……”
李承乾对颜白此举视而不见,他满脑子都是刚才父皇走之前说的话,可以出宫了,自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宫了!
“走走,宜寿侯跟我走……”
颜白又抓起了一把沙子,又抠出一块砖,见李承乾拉扯自己,皱着眉头道:“走哪儿去?”
“去东宫?”
“做什么?”
“没听见刚才陛下的话么,这次交给我了,我需要做什么你总得给我讲一讲吧,这是我头一次做事儿,我得做好,快快,跟我去东宫,慧炬也在,你跟我好好的讲讲,走走……”
颜白摆手道:“不用!到时候你只需要站在皇城上露个脸,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李承乾一愣,满脸的哀怨,可抬头一见颜白嘴角促狭的笑,顿时明白颜白是在逗他,这时候他才发现池子里面的死鱼,见颜白手拿砖头,不解道:“你弄死的?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鱼?你知不知道……”
颜白一见李承乾的这个样子本能的觉得不好,回头一看,小内侍中暑了三个,唯一站着的三个也有中暑的迹象了,颜白一把拉起李承乾手,笑道:
“开玩笑的,走,我去给你好好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