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染朱色,屹立于月族极南之境的君山死雾缭绕。
白衫浸血的俊秀男子捂着胸膛跌跌撞撞地走出洞门,他五官扭曲,双眼无神,像是灵魂被剥离出身躯。
“师父……”
青年惊恐地望向眼前那柄指着他的、颤抖的剑。
此剑名为白心,乃是全天下最好的剑。
男人叫做苏棠,乃是当世最伟大的剑神。
天红。
白心剑尖的龙晶碎块也红。
它指着青年胸膛内那颗残破不堪的心脏。
名为“青鬼”的舰队撞开了九川之上的光幕,同时也惊扰了君山之巅被淬炼数年的最为纯粹而平衡的剑气。
本该破关而出的苏棠最终功亏一篑,走火入魔。
“阿盏……”苏棠痛苦不堪地说道。
他青筋暴突,全身的血管胀着可怖的黑血。
“杀了我。”
男人极力保持着眼眸中那股子仅剩的清明。
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已然要四分五裂的剑心。
“快!”
“快!”苏棠急迫地说道。
“否则我便不当有你这个徒弟!”
……
青年紧闭着双眼,冰冷的眼泪布满着整个悲伤的脸庞。
“哧。”
他的耳边全是剑穿心脏的尖锐声。
此声轰鸣,全世界像是充斥着源源不断的蜂群。
“师父……”青年呜咽。
“好、好孩子。”苏棠欣慰地笑。
他将白心丢下。
苏棠想要用这只离他最近的手掌摸摸青年那张好似快要破碎的脸。
他耗费了最后一丝气力,却仍旧没有够到。
白心也没有落地,它洁白无瑕的剑身被流淌的血气稳稳的托起。
事情并没有苏棠所想的那般顺利,萦绕全身的血气竟然开始操纵着这具生机已逝的尸体。
凭借着这股血气,白心重新回到了“苏棠”的掌中,本该那样温柔的手掌最终攥起了世间最为锋利的剑。
哪怕青年凭借着千锤百炼的身体意识在闪躲依旧受到了重创。
他擦去嘴角的血,身体由于疼痛开始不受控的颤抖。
青年凝望着师父的脸。
他看着无数至刚至纯的剑气在这片赤红色的天空中消散殆尽。
漫天的、灿烂的。
那些灵动的光点好像要把这个善良的、在剑道一途中勇往直前的男人透过血红的天空来到那条众魂归宿的长河。
苏棠死了。
他九阶的“界”在君山之巅尽数绽放。
青年冰冷地看着被血气缭绕的“苏棠”。
那不是他的师父。
“呼。”
他轻轻吐了一口气。
年仅二十三岁的苏盏在转瞬间将他七阶的力量暴涨到了极致。
“《剑篇反式》。”
苏盏举起他的剑,虽然那不过是一根锋锐的树枝。
“残心。”他轻声说道。
数十万里外,自机械时代遗留的天空堡垒朝着生灵涂炭的临天砸去。
此时此刻,无尽的剑气像是狂澜。
君山剧颤,斑斓最终落在青年的脸颊。
良久,红光随着黄昏散去。
喧嚣过后,千山鸟飞绝。
经脉尽断的青年背着他的师父在万籁俱寂中步履蹒跚地消失于月色。
……
十年后。
临天城。
“他奶奶的陈农你长大以后要敢学剑我就打断你的腿!”
“凭什么!剑客那么帅!”陈农不满地踮脚。
“帅帅帅,帅个屁!”
“就算练成剑神了不还是个在九川存亡之际连露面都不敢的缩头缩尾的懦夫……”
“算了不说了。”赵姐不耐烦地摆摆手,旋即脸上露出了一副笑意盎然的表情。
“小苏啊,今天的菜单是什么?”
“糖醋排骨。”胡子拉碴的男人微笑着说道。
他娴熟地做着菜,眼中的某些东西在婆娑的火焰中被一点一滴的沥干。
过往十年中的那些正名在这个世界的滔天舆论中显得太过微不足道。
苏盏看着赵姐那张因为操劳而略显老态的脸庞。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
“陈农,乖一点。”
“妈妈要照顾你很辛苦的。”苏盏轻声说道。
糖醋排骨的色泽越发鲜艳。
陈农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苏盏说的话。
“这日子越来越难过了……”赵姐有感而发。
临天不再是月族的首都,月族也不再是月族。
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阳光从九川表面滑落,还有小摊上头那盏越发昏黄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