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许是现如今,对面少年脸上生无可恋、一脸绝望的神情太过明显,
搞得姜瑟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故而,她只忍不住挠了挠头,开口安慰道:
“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发现了你的身份吗?”
“我们又不会出去乱说,也不会把你拴在身边做契约兽,更不会把你扒皮、抽筋、取妖丹……”
“所以说,你也不必这么担心嘛……”
白殷:“……”
白殷:“!!!”
呜呜呜!
这人好可怕啊!
如果他有罪,大可以用律法来制裁他,为什么要让这么恐怖的小姑娘来吓他!
他做错了什么!
爹爹娘亲救命啊!
人修太可怕了!
他想回谷!
呜呜呜!
……
而许是因为姜瑟每说一个字,
对面那一唇红齿白、眼泪汪汪的少年,便害怕得多抖上几分的模样,太过凄惨可怜,
到最后,就连陌瑾都有些看不过眼了,
只能无奈扶额,替这一丝毫未觉自己说的哪里有问题的小姑娘,将话圆回来道:
“咳咳,小友大可放心……”
“关于你的身份,我们不会向外间之人透露分毫。”
“待到小友你额上的角隐去,走出这一雅间之后,我们也自会将不该提及之事忘掉。”
“至于这位姑娘方才所说之言,虽然直接了些,却并无恶意。”
“咳,还望小友莫要放在心上……”
“另外,为答谢小友方才详细回答这位姑娘的问题。”
“这是我墨阁的特制令牌,特赠给小友,小友在外若有需要,可寻我墨阁产业将此令牌拿出,”
“我墨阁虽不算势大,却也能帮得一二……”
……
闻得于此,
本还眼泪汪汪、委屈巴巴的白殷,不禁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他只红着脸,下意识攥了攥衣角,
倒也没有伸手去拿那块令牌,只小声开口道:
“不,不用了……”
“多谢,我,我其实本来也没回答什么……都是小事而已,担不起这样的谢礼的。”
“至于这位姑娘,我知道她并无恶意,而且,她方才所说的话,本就没什么不妥的,”
“只是,只是自己的性格是如此,倒是叫诸位见笑了……”
他抿了抿唇,
声音虽小,却是进退得宜、有理有据,道:
“其实,这位姑娘说得对,”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被你们发现了身份,就发现身份了吧……”
“说到底,本就是自己遮掩身份的本事不到家,方才叫人看了出来。”
说着,
似是想到了方才自己哭哭唧唧、眼泪汪汪的模样,
一时间,那少年的脸色不由愈发红了几分,
连带着头上的玉色小角,都羞得变成了粉红色,
只紧紧攥着衣角,
垂着眉眼,小声致歉道:
“另外,方才,方才是我失礼了,还请诸位见谅……”
……
不得不说,
撇去这位少年一直红着脸不谈,
事实上,其举止风度、言语谈吐,却还是很有少谷主的风范的。
故而,眼见于此,
姜瑟于默默轻叹一口气后,便就此,扬声开口道:
“欸!对面的那位白殷小盆友,你需不需要可以掩盖妖兽气息、混淆他人探查的药啊?”
嗯?
掩盖妖兽气息、混淆他人探查的药?
陌瑾——
嗯……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的熟悉呢?
“你,你还有这种药?”
闻得于此,原本还垂着眼、攥着衣角的白殷,不由瞬间抬起头来,
两眼晶晶发亮地望着姜瑟,满是激动地开口问道。
“有啊!自然是有!”
姜瑟点了点头,回答的倒是十分干脆。
而此番,她既然如此问了,便自然不是哄骗这一小盆友。
毕竟,想当年,身为八品炼丹师,
她的业务范围可谓极广,不仅是修士,就连妖修的生意,她也是一样做的风生水起。
故而,这掩盖妖兽气息、混淆他人探查的丹药,她当年可是炼的不能再炼了,
就连隔壁峰,那么暴脾气的麒麟用了都说好,
也就更不用说,是这仙兽白泽了……
……
当然了,
她其实本来也没这个想法来着,也没打算要推销自己的丹药,
但这不主要是因为——
看这一小盆友眼泪汪汪、鼻尖通红的模样,太过可怜兮兮了么?
而且,人家之所以这般哭哭唧唧、可怜兮兮,
其中大部分的原因,貌似,还是因为她惹起的……
这不,
她心里,就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好意思嘛……
毕竟,好歹人家回答她的问题时,还回答的甚是详细,
结果,转头她就叫破了人家的身份,把人家给惹哭了,
故而,她便想着略作弥补一二,
以安慰一下,这位小盆友受到伤害的小心灵……
于是乎,现如今,
对上这一少年满是期待、闪闪发光的小眼神,
姜瑟倒是也没多卖关子,只开口回答道:
“是这样,我是个药剂师,倒是能炼出如此功效的药。”
“只不过,由于你身为仙兽白泽,血脉品阶过高,因此,需得地级以上的药剂方才有效。”
“而今,我身上倒是没有现成的丹药,需得一段时日炼制好才行……”
……
说着,她顿了顿,
突然想到现如今,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在修仙界中地位卓然的闲云尊上了,
以她现如今的年纪,同人家说她能炼制掩盖妖兽气息、混淆他人探查的地级药剂,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指不定,就被人当成是招摇撞骗的家伙了。
故而,思及至此,
她便轻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补充开口道,
“当然了,你若是觉着此事不靠谱,或是觉着我不可信,便就罢了……”
不过,话音刚落,
却见那一相貌精致、唇红齿白的少年,此刻,顿时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好像生怕她反悔似的,
就此,微倾身上前,急声开口道:
“没有啊!我信的!我没有说不相信呀!”
“那,那你这个药大概什么时候可以炼好啊?药效时间可以持续多久呀?价钱是多少啊?”
倒是未曾想到这一少年竟会如此反应,
此时此刻,面对这一连串的夺目连环问,
姜瑟不由微挑了挑眉,倒是觉着颇有几分新奇,只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你就不怀疑我是骗你的?毕竟……”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挑眉道,
“毕竟,就我这模样,说自己能炼制地级药剂,看上去,似乎不太有说服力吧?”
……
“那个,话虽是如此没错啦……”
闻此,白殷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反驳姜瑟这样的说法,
而待到对上少女微微挑眉、静候下文的神情后,其一张精致如玉、俊秀至极的小脸,便忍不住愈发红了几分,
只强忍着内心的羞赧,开口解释道,
“但是,我,我们白泽一族,身为仙兽,是有独属于自己的神通的……而我的神通,便是可以分辨他人的喜恶情绪。”
“故而,自是可以分辨的出,你没,没有在骗我……”
哦吼?
竟还有这样的神通?
倒是有意思……
闻得于此,
姜瑟不由愈发挑了挑眉,甚感几分新奇……
不过,
如此一来也好,
既然这一小少年有这样的神通,相信她能够炼出这样的药来,倒也省得她麻烦。
于是乎,说回正事,
姜瑟便也重新正了正色,开口回答道:
“我这药嘛,与一般的药剂不同,乃是丹丸的模样。”
“一颗丹药的药效,可大概等同于一瓶药剂的药效,甚至药效较之更佳。”
“而服下一颗,药效则可保持三月左右,”
“除非遇到武皇以上修为的大能修士,否则,绝不会叫他人看出端倪来……”
“至于这价钱嘛,便给你算便宜些,一颗丹药一千五百块玄晶,品阶均在地级中上品以上。”
“你且放心,必不会叫你亏的!你看如何?”
……
一千五百块玄晶一颗啊?
白殷攥了攥衣角,
想着自己先前吃了上顿就没下顿的凄惨境遇,就,稍微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小贵……
但,细究起来,
若是真如这一小姑娘所说,其丹药的品阶皆在地级中上品以上,
那这么算起来,确实是已经很便宜了!
况且,自己才刚刚卖掉一块赤焱晶,赚得了一万四千块玄晶,
虽然在扣除拍卖会的手续费后,最终到手的只有一万三千块玄晶左右。
但,至少,
买几颗掩盖妖兽气息的丹药,还是可以买得起的!
不管怎么样,
东西吃不吃的都无所谓,
反正身为仙兽,不吃东西也不会饿死,
但历练在外,掩盖身份乃是最为紧要之事……
毕竟,
他们白泽一族的仙兽身份,实在太过叫人觊觎。
虽然阿爹阿娘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以防止意外情况,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历练在外,还是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为妥……
额……
虽然现如今吧,
貌似,已经暴露了来着……
但是,雅间之内的这些人,方才已然承诺不会将他的身份透露出去,而他以神通看了,也确实没有骗他。
可要清楚的是,
像这样的情况,既然发生了一次,不代表以后不会发生第二次,
经此一遭,
他发觉,单单以谷里凝泉掩盖妖兽气息的手段还是不够,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此基础上,再服用这样特殊功效的丹药更为稳妥……
……
于是乎,
心中一番思虑过后,
白殷不由用力攥了攥衣角,抬眼望向姜瑟,
脸色虽然通红,却甚是肯定地开口道:
“那,那我买四颗丹药!不知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呀?”
而此刻的姜瑟,
面上虽不动声色,实则,内心却——
耶!
多花的四五千块玄晶又回来了,顺便还赚了点~
啊!我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营销小天才!
“大概,十日之后吧……”
当然,此时此刻,姜瑟心里虽这般想,
面上却依旧还是一脸正经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其他的半点想法来……
她只略略估算了一番后,便又接着开口道,
“哦,对了,你得留个联系方式,不然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寻你……”
“嗷,好的……”
白殷乖乖点了点头,道,
“我,我这段时间都住在云深客栈里,姑娘你若炼好了丹药,直接来云深客栈寻我便是。”
……
而待到这一遭交易清算完毕,
待到姜瑟老老实实地掏出了兜里的玄晶,白殷也已留下三成定金,就此离开了雅间之后,
这一处雅间之内,便倏而静谧了下来……
此时此刻,
望着身旁正大睁着杏眸、凝神观察那一块赤焱晶的少女,
陌瑾不由眸光微黯,
掩在袖中,修长如玉的手暗自攥了攥衣角,
一时间,眸中光影几番变幻,却不知,究竟该如何开口……
又能如何开口呢?
他似乎,也没有资格说些什么……
纵然从一开始,
他便一直对自己说,她终究会离开……
深渊之中,
即便曾经有过那一轮月亮的照影,
然则,那一弯清皎寒月,却终究,还是会回到属于自己的苍穹天际,
而永远不会,坠落深渊……
……
他原以为,
只要他清楚,他明白,
最终她离开之时,
他便不会伤,不会痛,
他便可以伪装得完美无缺,
可以保持着尚且得体的姿态,留存着最后几分颜面,假装平静地,与她告别……
然而,却未曾想到,
这一日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快到让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知该如何,才能按捺下心里细密的疼痛,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静送她远去……
“她要走了”这四个字,
一瞬间,忽然如此清晰鲜明的摆在他眼前,竟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以往的镇定,
以往的淡然,
仿佛都已然统统不知所踪……
他只是突然觉得很难过,
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痛的有些麻木……
仿佛被骤然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仿佛暗了很久、荒芜死寂的寂寂旷野,在得皎洁月光的片刻照拂之后,又将重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仿佛冷了很久,在濒临绝望的时刻,终于触碰到了些许温暖的人,
又将重新堕入永恒冰寒的无间炼狱之中……
一瞬间,
不过轻轻飘飘的四个字,
不过简简单单的一个认知,
竟让他觉得——
那样的残忍,
那样的,痛彻心扉……
而这一切的一切,
却只是因为,他发现——
原来,那个人,竟是要离开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