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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你是王公贵族、权臣世家,还是修为高深的武修、药剂师,

只要你给的起价钱,都能买其性命。

故而,在江湖之上,

“明月楼”这个名字,可谓颇有几分让人闻风丧胆之意。

而此时此刻,

这一处僻静庭院的小楼之上,一袭玄衣之人已然在此立了许久,

残风拂过,墨发轻扬,

就此,露出此人一张刀削斧凿、轮廓凌厉,好似精雕细刻过一般的脸,

剑眉入鬓,星目蕴光,

满身的锋芒凌厉之色,几乎能凝为实质,将一切试图接近的人或物隔绝而开……

而就在此人紧抿着唇,冷然望着外间簌簌寒叶之时,

身后,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待到转过身,

望见那煞是熟悉的一张积雪凝玉、出尘绝世的脸时,

沈奚白便抬手关了窗户,

随即,一面大步往桌前走来,一面脾气甚是不好地,冷嗤出声道:

“大晚上的,你脸色白成这个鬼样子,还穿身白衣服,也不怕把人给吓死……”

“哦?可是把你吓死了?”

然而,闻得于此,

对面那人却连眸色都未曾变过分毫,依旧淡然疏离、无波无澜,

只姿态闲然地,于桌前坐下,

甚至于,还有闲心给他们各自斟了一盏茶……

旁侧,

望着霁月清风、如玉雕成的自家公子,这从始至终,都不曾减过半分的好相貌,

这模样,这气度,

姿容绝世的,简直跟天上飞下来的仙人一样,

秦云晏咽了咽口水,

不禁深刻觉着,沈楼主方才那话,绝对是出于嫉妒,而对自家公子进行的人身攻击!

作为一个忠心护主的好护卫,

此时此刻,他简直想冲上去,摇着这沈楼主的肩膀,大声质问呐喊道:

“沈楼主!你睁大眼睛,好好瞅瞅我们公子!”

“你说出这话来,真的良心不痛吗?”

咳咳,

不过当然,这般的想法也只能放在心里那么想一想罢了。

毕竟……

额,这沈楼主战斗力太强,打不过,

虽然作为一个忠心护主的好护卫,但他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更何况,这沈楼主毒舌怼自家公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自家公子这波澜不惊、习以为常,还有心思优哉游哉喝茶的模样,

嗯,自己还是好好向公子学习吧……

……

而就在秦云晏于一旁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百转千回之时,

天天各种怼啊怼、丝毫不嫌烦的沈楼主,

此番,于口嫌体正直地,伸手接过自家公子的茶后,便又摆着一张不耐烦的臭脸,开口了:

“我明月楼,向来收钱做事……”

“说吧,此次特意传讯给我,又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伤天害理、杀人放火之事?”

而于此茶香袅袅之中,

陌瑾只缓缓抬起一双墨玉般的眸来,一如既往的清逸皎皎、如月初升,淡色的薄唇微抿,

就此,缓缓吐出二字来:

“柳氏。”

“呦,这么多年了,终于舍得要他们的性命啦?”

“呵,我还当你真成了菩萨呢?”

闻此,沈奚白不由一口饮尽杯中茶,弧度锋锐的唇角上扬着,凌厉的似一把刀,

就此,嘲讽出声道。

“不至于……”

然则,闻得于此,

此时此刻的陌瑾,却依旧淡然自持,

只悠悠然品着手中清茶,好似与己无关一般,淡淡开口道,

“比起这么简单要了其性命,我更想亲眼看着他们日后自食其果。”

“毕竟,成天盯着抢着,争着护着,”

“到头来,却发现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岂不是更有意思?”

“只不过,他们这般三天两头、如同苍蝇一般过来给我找事,着实太烦人了些。”

“也无需别的,你只需替我找找他们的麻烦,让他们无暇分身,别来烦我便行。”

“啧,怎么?这么多年了,你那二娘终于发现你踪迹了?”

“这么多年了,她若是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未发现,那我还真是要怀疑她柳如霜的脑子了。”

“只不过,现如今看来,她对我还当只是怀疑罢了……”

“秉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这段时间找了我几次麻烦,却都不是什么大动作。”

“毕竟,倘若真的确认了,”

“以她向来斩草除根的性子,又哪里可能只是这般小打小闹。”

知晓乃是如此,

眉间暗松的沈奚白,倒也不与他多言,

只十分干脆利落地拍了板,冷漠无情的像一个只认钱的商人,道:

“成,两万块玄晶,不二价!”

“哦……你从我份额里扣便是。”

然则,闻此,

陌瑾却连头都没抬,只轻吹了吹手中的茗茶,便十分自然而然地淡淡开口道。

而这么波澜不惊、轻飘飘的一句话才刚一出口,

本还一袭玄衣、面无表情的沈奚白,便不由瞬间炸了:

“从你的份额里扣!你还好意思说从你份额里扣!”

“哦?有何不好意思?”

“毕竟,这明月楼也有我的一半不是?你沈楼主年年赚这么多钱,倒也不至于如此小气不是?”

此话一出,

原本“莫得感情,冷酷无情”的沈奚白,

不由更是立马化身炸药桶,只“咚”的一声,一脚踩在椅子上,直戳着对方鼻子开口骂道:

“我小气?”

“陌瑾,你这货还好意思说我小气!”

“当年你除了出了个主意,拿了一万块玄晶还做了啥!”

“这么多年,这明月楼你连个脸都不露,全靠我一人撑着,”

“还三天两头使唤我给你做事,抠得连半块玄晶也不拿!”

“还好意思说这明月楼有你的一半!回回让我从你份额里扣,你有个鬼份额!”

“我沈奚白真是瞎了眼,找了你这么个家伙当兄弟!”

……

望着这瞬间暴走、简直快指着自家公子鼻子骂的沈楼主,

秦云晏不由很是识时务地,立即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动作熟练的很显然不止做过一次两次……

嗯,

珍爱生命,远离战场,以免误伤……

当然了,

这沈楼主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这么多年了,

他指着自家公子鼻子骂,早已不下百次了,

自家公子还不是一样的云淡风轻、淡然自若,就连多余的半点表情都没有,

很显然,已经习惯的不能再习惯了。

而此番,

看着陌瑾云淡风轻、老神在在,就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多动弹过的模样,

沈奚白不由抬手捂了捂快气出内伤的胸口,

勉强自我安慰两句“懒得与这货计较,免得被他给气死”之后,

便长吐一口浊气,又重新转了话题道:

“呵,人抠的很,闹事的本事倒是不小!”

“我才刚来暨阳,就听说了你近来的丰功伟绩……”

“怎么?你这‘墨云十三骑’里,什么时候还多了个女子不成?”

“对了,”

说着,他顿了顿,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倏地挑眉开口道,

“若我没记错,上次你写信给我时,是说要去一趟西溟吧?”

“怎么现如今,反倒改成往云州跑了?”

“计划有变罢了,”

闻此,陌瑾只低眉敛目,望着盏中的清茶,回答的十分淡然,

“至于你说的姜姑娘,先前救了我一命,而今恰巧也要前去云州,便一起顺道而行罢了。”

“救了你一命?顺道同行?”

“呵,一个十五岁便炼制出玄级下品药剂、连身份来路都不知道的人,”

“谁知道是真的救你,还是意有所图、假的救你?”

“放任这么一个人在你身边,陌瑾啊,你是不是警惕性太低了些?”

闻此,沈奚白不由冷然嗤笑一声,

眼角眉梢间,嘲讽之意丝毫不加掩饰。

“你多虑了……我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好图谋的?”

“呦,陌阁主这话说的倒是可笑了。”

“你这么一个人,虽然病病歪歪惹人嫌,但架不住你这墨阁阁主的名头金光闪闪啊?”

“一年到头这么多玄晶进账,想要耍点计谋接近你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像这种为了利益口腹蜜剑、表里不一之人,从小到大,你还见得少么?”

“你家二娘不就是这样的么?”

“而我家父亲大人的那三姨娘、四姨娘、五姨娘,以及我娘……”

“呵,不也是这样的么?”

闻此,

一向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陌瑾,

此刻,白皙如玉的手指,不由悄然紧了紧手中的天青釉色茶盏,淡色薄唇紧抿,

良久,方才重新松开茶盏,淡声道:

“她不是这样的人。”

……

“不是这样的人?”

“呵,也罢,反正你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言尽于此,你爱信不信!”

才刚刚平复了心绪的沈奚白,

此刻,简直要被这陌瑾万年不变、油盐不进的死人样,给生生气笑了!

故而,

未免自己忍不住上前去将其暴揍一顿,一时失手,当真把这病病歪歪的人给揍死了,

自觉“大人大量”的沈奚白,

而今,不由重重一甩袖,怒骂道:

“滚滚滚,赶紧走!”

“别在这里碍我的眼!免得我控制不住想打死你!”

“既如此,告辞。”

眼看着沈奚白出言“送客”,

陌瑾便也不再多留,只随手将杯盏放下,一面往外走去,一面不缓不慢地开口道,

“哦,你这儿的茶不错,”

“下次见面时,记得给我带两斤。”

“滚犊子!”

闻得砸在身后门板上的茶盏碎裂之声,

及时关上了门的秦云晏,此刻,不由猛地抖了两抖,后脊一阵发凉……

只觉着自己当真是眼疾手快、耳聪目明,

想来,

若是再稍微慢上那么半分,

如今凄惨开瓢的,只怕,就是自己的后脑勺了……

额,

当然了,若问为什么不是自家公子的后脑勺?

哎……

谁叫这沈楼主,就是掐准了他站在自家公子身后呢,

反正不管怎么扔,也砸不到他们公子便是了。

而很显然,

自家公子对于沈楼主这种“雷声大雨点小”,骂完了人,下次还是会口嫌体正直地给你带茶叶的行径早已习以为常,

故而,

对于其后暴跳如雷的骂骂咧咧之声,

自家公子可谓是全然充耳不闻,连个多余的眼神风儿都没给,

便只就此,云淡风轻、脚步都未曾顿上一顿地,径直朝着屋外而去。

……

而恰于沈奚白在屋子里气的吐血,大骂“陌瑾这个狗东西!”之时,

客栈里,

刚刚从梦中醒来的姜瑟,而今,却忽然闻得腹中骤然传来“咕噜”一声清晰巨响,

瞬间,赶走了所有的瞌睡虫……

得,

修为低未辟谷就是这点不好,

这眼看着睡觉睡到一半,竟然给生生饿醒了!这他喵的到底是什么人间惨剧!

哎,得了得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先别管什么睡不睡觉了,

现如今,自己还是赶紧出去找点吃的,慰劳慰劳这一个劲叫嚣抗议的肚子吧!

思及至此,

姜瑟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以神识探了探客栈的厨房在哪儿之后,便就此下了楼,朝着后院走去……

方才一直待在房中,倒是未觉着,

直到出了房门,来至后院,

她方才发觉,今夜的月色倒是颇为不错——

月华如练,寒星如织,

墨瓦飞檐,树影婆娑,

且许是由于夜色已深的缘故,

此时此刻,这一处客栈之内,已是人声静谧,喧嚣远去,只偶尔闻得一两句虫鸣之声,

听起来,倒是颇有几分意趣……

而面对此情此景,

作为一个深谙“及时行乐”之道的人,

而今,姜瑟不由一面朝着厨房而去,一面饶有兴致地欣赏起这月夜景色来……

啧啧,

如斯良辰美景,若是再有个神仙般的人儿就更好了!

毕竟,在小时候婆婆所说的故事里,

这般的如水月夜中,月亮上的仙人总是会在这时出现的。

于是乎,这般想着,

今夜心情颇为不错的姜瑟,不由饶有兴致地盯起月亮来,

似是想看看,

这月亮上,是否真的会有所谓的仙人出现?

而正当姜瑟与月亮大眼瞪着小眼,几乎快瞪出斗鸡眼之际,

正当她正暗觉好笑,道一声“自己果真是闲得无聊,竟还会如此犯傻”之时,

却见如霜月华之下,那一弯清冷寒月的正下方,

此刻,竟有一人,

手提灯笼,踏月而来……

清风微拂,疏影摇曳,

一个恍神间,那人竟仿佛真是从月亮上走下来一般,出尘绝世,不似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