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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欢楼前所有人都被顾长安这一连三句都给震得愣住了。

老鸨和姑娘们看他都跟看怪物似的。

这位爷打哪来的啊?

来醉欢楼这种时候,不调情说笑,不左拥右抱,还让她们规矩点,不许笑?

小牡丹怔了怔,片刻后反应过来,强忍着笑轻声问道:“顾大人,你确定这地儿你熟?”

哪有人上青楼欢场的时候,对着如花似玉的美人们说‘退后,规矩点,笑什么笑?’

“我熟。”顾长安没听出小牡丹话里的取笑之意,他想伸手去拉小牡丹,又想起自己今儿摸她的头,摸她的……

总之碰了一下,这姑娘都反应那么快。

他又没好意思去拉她的手,只合起了折扇,自己握着尾部,将另一头递向小牡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握住,“握住了,跟着我进去。”

“不握,我也能进去。”小牡丹完全不明白顾大人为何要多此一举。

她直接越过顾长安,往醉欢楼里走去。

“哎……”顾长安的扇子递了个空,见小牡丹先他一步入内去,只得迈步跟上。

身后几个小厮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你们还盯着人家贵客看什么看?赶紧得招呼客人,笑起来,扭起来!”老鸨让站在楼前的姑娘们继续揽客,自己则跟着走入楼中,去招呼刚刚那两位贵客。

“楼上有雅间,是专门给带着自家心肝来的客人准备的。”老鸨一边走在顾长安身边,一边摇着团扇,掀起一阵阵香风只往顾长安和孙魏紫身上扑。

小牡丹被熏得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顾长安见状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她,一边用眼神示意小厮把老鸨隔远点。

小厮们会意连忙照办。

老鸨原本还想在贵客面前献殷勤,多捞点金银,结果人家愣是不让近身。

这老鸨半老徐娘,还颇有几分姿色,被隔开之后颇是不满,还伤心得做西子捧心状。

楼中来寻欢恩客们见了,纷纷笑着打趣她也有遭人嫌弃的时候。

老鸨同人说笑了几句,又转过头喊顾长安:“公子……”

“不必废话。”顾长安看也不看她,直接道:“备雅间,上点心,沏茶。”

小牡丹拿着顾长安给的帕子擦了擦鼻子,这楼中香气重,许是为了使人更加尽兴寻欢,连熏香里加了一些激发情愫的东西。

楼中这些姑娘和恩客们闻惯了不觉得有什么,她闻了便极不舒服,一直想打喷嚏。

又见顾长安跟到了酒楼似的,叫人沏茶上点头。

让她听了就想笑。

这又想打喷嚏,又想笑的,简直两重天。

老鸨遇上了这样的客人,完全发挥不出自身的本事,但见他出手实在阔绰,也只得由他来,“是是是,姑娘们赶紧伺候着,最上等的雅间在三楼,公子请随我来。”

一行人上了二楼雅间。

老鸨本想带着姑娘进来伺候。

“你先进去。”顾长安站在门口,将人众人拦住,在姑娘们里头挑挑拣拣,最后挑中了两个不远处伺候人的婢女。

老鸨对这位钱多烧得慌,来醉欢楼扔金子玩的公子哥无可奈何,只得让姑娘们散了,喊了那两个相貌普通的婢女来伺候。

不多时,茶和点头都就上来了。

雅间大的很,里头摆着古筝和琵琶等乐器,应当是让姑娘们进来伺候的时候,给恩客们弹奏助兴用的。

小牡丹进了雅间之后,发觉此处没有底下大堂那边香气冲鼻,便饶有兴趣拨拨古筝,摸摸琵琶。

顾长安在桌边坐下,看了看这醉欢楼的点心香茶。

老鸨看着两人实在奇怪,但给钱就是爷,她都得尽心伺候好了,笑着问两人:“两位可还要点什么助兴的?”

“你说要找谁来着?”顾长安转头问小牡丹:“芙蓉、还是月季?”

“芍药!”小牡丹差点被顾大人绕进去,“我要找你们醉欢楼的芍药姑娘。”

她说着,什么乐器都不看了,走到顾长安身侧,对着那老鸨道:“不知她今日在不在?”

“在是在的。”那老鸨听到她说要找芍药之后,顿时面露难色,“只是,这芍药是我们醉欢楼最红的姑娘,今夜已经被赵员外点了去。”

小牡丹闻言,不由得秀眉微蹙。

顾长安见状,心道:我家小牡丹想见的人怎么能见不到?

他当即开口道:“他出了多少银子,本公子出三倍。”

老鸨一听这话,顿时乐开了花,但也没有立即答应,只道:“哎呦,我的公子爷哦!那赵员外都在芍药房里了,就算您出三倍的银子,我也不能让人把赵员外从榻上拖出来啊!”

“怎么不能?”小牡丹原本还想说,要是‘你们不敢去拖,那我让人去拖’,可这话还没说出口,顾长安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顾公子这动作十分忽然。

老鸨和孙魏紫同时顿了顿。

厢房里一时无人出声。

楼下的莺声燕语和琴瑟笙箫悠悠传来。

更显得这次气氛有些旖旎。

“你捂着我的耳朵做什么?”小牡丹看着顾长安的眼睛,轻声问道。

“这老鸨说话口无遮拦,你不该听。”顾长安说话声音并不响。

小牡丹被他捂着耳朵根本听不清。

边上的老鸨倒是听清了,可她一时间也搞不明白这公子哥跟这姑娘究竟是什么关系。

一般带着姑娘上这来的,要么偷情找个刺激,要么调教自己房里的人。

可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那两种。

屋里三人心里各自琢磨各自的。

进来伺候的两个婢女悄然退到门边去。

小牡丹看了顾长安好一会儿,见他没有放开自己耳朵的意思,不由得抬手把他的手拿了下来,“你捂着我的耳朵做什么?就算有什么不能听的,你也该捂着她的嘴不让她说才是。”

她的耳朵微微有些发烫。

话倒是说的很有气势。

顾长安没反驳她,收手回袖,暗暗摩挲着指尖。

老鸨看了看顾长安,又看了看孙魏紫,深觉自己根本不应该继续站在这里。

但话还是要说明白的。

于是她跟两人说:“要见我们芍药姑娘啊,还真不是银子的事,这银子只是敲门砖,递上去了还得看芍药愿不愿意见。”

“行。”孙魏紫也听过在这水江城要见花魁,各有各有的规矩,也不与老鸨为难,只道:“我就在这等,等芍药姑娘什么时候有空了,再见不迟。”

“那姑娘有得等了,你瞧瞧底下那些人。”老鸨用团扇指着底下大堂那些恩客,“十有七八是想点芍药的,有些人啊天天来,一来就是个把月,也见不着芍药一面。”

顾长安听了,不甚在意地笑了笑,“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我们芍药可是水江城有史以来最美貌的花魁……”老鸨把芍药吹得天花乱坠。

顾长安直接问她:“你这醉欢楼值多少银子?我买了,叫芍药过来。”

“什么,你要买我这醉欢楼?”老鸨都被这顾公子的豪横吓住了。

“不买不买,这儿没你事了,你出去吧。”小牡丹连忙打发了老鸨出去,把人送到门口的时候,又从钱袋子里取了一颗夜明珠出来,“劳烦你将此物交给芍药姑娘,就说有个故人想见她一面。”

“这、这是夜明珠啊……”老鸨拿着夜明珠擦了又擦,瞧了又瞧,再看孙魏紫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

小牡丹没同她多说什么,走回桌边坐下,托腮看着底下那些男男女女追逐嬉戏。

楼中到处都是飘扬的轻纱。

琴瑟绕梁,歌舞不休,到处都是欢笑。

光看表面,还真像是人间极低地。

“看什么呢你?”顾长安看她一直在看底下那些人。

姑娘们衣衫轻薄得难以蔽体,那些恩客们调笑的再扯一扯,撕一撕,完全不成样子。

“看她们弹琴、献舞。”小牡丹用指尖轻轻点着脸颊,底下一众美人以琴箫、琵琶配乐。

有美人口中衔杯作舞,杯中酒七八分杯,细腰舞动,罗裙翻飞,而杯中酒一点不洒。

最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底下叫好声成一片。

小牡丹赏歌舞看美人,顾长安则把几盘点心都尝了尝。

每样他都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对这醉欢楼大失所望,“这水江城的寻欢场不过如此。”

小牡丹看底下歌舞献艺,甚是不错,忽的听到他这么一句,不由得转头看向他,“怎么就不过如此了?”

顾长安道:“点心不好吃,茶也不好。”

“谁来这种地方,是来喝茶吃点心的?”小牡丹有些无语道:“美人如云,好歌好舞还不够?”

顾长安随手把几块只咬了一口的点心拼在一起,叠了个花样,随口道:“美人没见着,好歌好舞也不见得,合奏曲子半盏茶的功夫错了好几个音……”

“想必是顾大人见多识广,才看不上这醉欢楼的美人,我方才怎么没听出她们奏曲,哪处错了音?”小牡丹觉得这顾大人也够有意思的。

偌大个醉欢楼,那么多美人,他却说没人见着。

不喝酒,不听曲,饮了茶就嫌茶不好,尝了点心,也说不行。

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顾长安:“顾大人,是不是同我一起来这种地方,碍着你寻欢作乐了?不妨事的,你想做什么尽管去,我……”

小牡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顾长安说:“那我给你奏一曲吧。”

“什么?”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不是说没听出来底下那些人弹错了音么?”顾长安起身走到边上那架古筝后头坐下,“我给你弹一曲,你听听有何区别。”

“你还会弹古筝?”小牡丹这下是真惊了。

世人爱琴,以琴艺作君子之风。

是为悦己。

而古筝,多为伶人、歌姬习得。

作悦人之用。

她长到这么大,不曾见过哪家的贵公子弹古筝。

顾长安调了调弦,就此方才底下的那曲《花月夜》奏了半阙。

他平素话多,又爱与人谈笑,看起来总是没个正行的模样。

今夜坐在这雅间里。

夜风徐来,珠帘攒动,火光灯影重重。

他拨弦,揽月光,拂流风,乐声潜入花月夜。

小牡丹听得入了迷。

看着眼前人,也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直到一曲终了。

顾长安的手轻轻压在琴弦上,抬眸看她。

她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依旧怔怔看着他,“都说琴悦己,筝悦人……”

“是啊。”顾长安语调微扬,“我在悦你。”

“你、你……”小牡丹不知道这人好端端地又在抽什么疯。

她被他一句话弄得有些结巴。

“你、你这是什么新招数?”小牡丹难以招架,只能瞪着他,“你是觉得这样就能赢过我了是吗?我……”

顾长安有些无奈,“我以前也没悦过谁,没什么经验,眼下看来光用古筝还不行,我再给你弹个琵琶如何?”

“啊?”小牡丹惊呆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就看看见顾长安起身走到边上抱起琵琶,坐在椅子上,竖抱琵琶半遮面,谈起了方才花月夜的下半阙。

他一开始还缓缓地弹,到了后面轮指轮的飞快,手指都出现了残影。

小牡丹听得出神,看得震惊。

以前完全不知道顾大人还如此多才多艺。

谁知后头还有更让她意想不到的。

顾长安弹完了琵琶,小牡丹震惊得说不出话,没夸他。

顾公子就拿扬琴、萧、笛子等物轮番来了一遍,他简直是十八班乐器,样样精通。

一个人足以抵得过一帮乐师。

到最后,小牡丹看得嘴巴都险些合不上。

“怎么样?”顾长安手里把玩着一根长笛,敲着个二郎腿,笑吟吟地看着她:“喜欢本公子不吃亏,就数你眼光最好!”

小牡丹已经没空去琢磨顾长安为什么老说自己喜欢他了。

她只想着一件事,憋了许久才开口问他:“顾大人,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这要是换做别人,顾长安肯定就让她‘闭嘴,憋着’了。

可谁她是小牡丹呢。

“你想说就说。”顾长安把手里的笛子抛着玩,“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孙魏紫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道:“你以前上秦楼楚馆,是你嫖姑娘,还是姑娘嫖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