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文家,沈楠之又寄居在文君的项链中,他的存在除了文君,其他人并不知道。
于是沈楠之就看着文君一回来就和父母亲人寒暄,总之就是家长里短的事情,听得沈楠之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也是这时,文父突然说道,“君儿,还记得为父给你定的亲事吗?”
说起来,这门亲事是在沈楠之被文君唤醒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后来沈楠之想着,定都定了,要是立马退掉,对文家名声不好,便就此作罢。
何况,要退婚,也得有理有据的退。
例如文君上一次那般,指明陆羽另有所爱,她就不强求这桩亲事,退了也不会影响文家。
倒是陆家,会有几分争议,不过陆羽是男子,可比女子被退婚的待遇好多了。
也是因此,沈楠之没让文君去见陆羽,也就导致定婚之后,一直到现在,这两个未婚夫妻还不认识。
“记得,陆家的陆羽,年仅十二岁,就已经达到了高级魔法师的修为。”
文君点头,两家其实也就隔着一个村落的距离,消息往来还是非常密切的。尤其是这类天之骄子,或者是另一类烂泥扶不上墙的人,都是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存在。
原本文君也想过去看一眼陆羽来着,不过后来拜了沈楠之为师,每天的修炼时间都排满了,自然也就没有闲暇时间了。
所以,她还不知道陆羽具体长什么样子。
文父微微点头,表情有些凝重,又道,“陆家那边传来消息,陆羽出门历练回来了。”
“这不是好事吗?”文母在一旁搭话,她也还不知道呢,就见文父摆摆手,接着道。
“陆家请了许多名医,断定那陆羽已经经脉寸断,一身魔力尽数散去,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此话当真?”文母惊讶的又问了一遍,见文父点头,便也皱起了眉头。
文君看着父母,手下意识的放到脖子上的项链上,一边出声问着,“父亲的意思是?”
“你与那陆羽好歹也有两年的婚约,此时退婚不合适。可为父也不能让你栽在一个废人身上,过段时间,为父会去退婚。”
“父亲,退婚之事还望父亲不要插手,”文君打断父亲的话,对她而言,这门亲事可有可无。
可当初父亲定下婚约,就是冲着陆家陆羽去的,如今因为此人成了废人,就要悔婚。
此举,并非君子所为。
虽然文君知道父亲是为她好,可既然这门亲事就这么摆在那里放了两年,那就是再摆几年也无妨。
她如今也才十一岁,要成婚,至少要等到七年后,而这七年,有什么变化尚且不得而知。
总之,落井下石的事情,她文君不会去做,也不允许她的亲人打着为她好的名义去做。
听着文君的话,文父长长叹了口气,“君儿,婚姻之事,不是儿戏。”
“女儿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不能如此作为。如今婚约还在,父亲还是莫要对陆家有任何动作的好。”
这话一出,文父也只得认了,他这个女儿,向来主意大,他也想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也不打算插手了。
一边说着,“听到这个消息,为父便以文家的名义,送了不少药材过去,期望那小子,活着吧。”
文父虽然想着退婚,可基本的人情来往还是做得非常体面的,再不济,他也是文家的掌权之人,这些事情,自然办的圆滑。
沈楠之在项链里听着他们的谈话,他想着,如果在梦幻之森遇到的就是陆羽,那么身受重伤又昏迷不醒的陆羽,又是怎么比他们先一步回来的?
固然,有沈楠之他们回程路上慢慢悠悠,不慌不忙的原因,但是,听文父所说,这个陆羽是自己回来的。
一到陆家门口,就整个人脱力的摔到地上,这才引发一场骚动。
想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陆羽很简单,那就是去看看。于是沈楠之传音给文君,“丫头,去见见你那未婚夫。”
“师父能治?”一听到沈楠之的声音,文君下意识的问了这么句话出来,也忘了用传音,而是直接说了出来。
这下,文父文母疑惑的看着文君,“君儿,你刚才说什么?师父?你什么时候拜了师父?”
文父一连串的问话的让文君面色一怔,这才发现自己露馅了,她还想着怎么圆过去,就听沈楠之道。
“没关系,可以让他们知道。”
这话一出,文君放下心来,于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起来。听完这个更像是编造出来的故事,文父文母都觉得有些荒唐。
最后,文父只是问着,“你那位师父,在哪里?”
话落,文君指着文父身后的椅子,“师父在这里。”
这一下,文父文母立马扭回头看去,就看到刚才还空荡荡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宽松的鸦色衣物,看上去显得有些慵懒。
男人黑色的头发之中,夹着几缕银发,就这么斜坐在椅子上,面上不带一丝笑意,看上去格外庄严。
不止如此,男人肩膀上还盘着一条漆黑如墨的蛇,蛇眼恍若碧绿的玉石,时不时吐出的信子显得格外的猩红。
沈楠之抬手,那蛇就乖巧的靠了过去,冰冷的目光却紧紧盯着他们。
一时间,文父文母不知道是因为沈楠之还是因为那条蛇,而不敢动弹。
文君也在这时走到沈楠之身边,朝着父母道,“他就是我的师父,我的剑术就是师父教的,还有那缥缈的步法,也是师父教的。”
这话一出,文父文母恍然大悟,他们就说呢,自己的女儿怎么会那么多不属于文家的武道,原来,是有人教导。
“多谢前辈教君儿修习,”文父礼数周到的道了声谢,然后小心翼翼的问着沈楠之为何会看上文君收文君为徒。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沈楠之就说缘分在此,就搪塞了过去。
大约是沈楠之表现得很不好惹,文父也就没敢多问什么,倒是文君趁气氛尴尬之前,问着,“师父,那陆羽的伤,您能治吗?”
听着这话,沈楠之睨了这丫头一眼,真想告诉这傻丫头,陆羽这个人人品不行,还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凶手。
不过,对上三双期望的目光,沈楠之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只得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有什么,文君的师父您尽管说,”这话出自文父之口,他显得比文君还要焦急。
看着这一家三口,沈楠之道,“我可以治他,不过君丫头和他的婚约得解除。”
“这……这是为何?”文父又问出声来,在他想来,文君的师父能治好陆羽,那陆羽自然也会继续做他的天之骄子。
文家在其中付出良多,陆家自然也就会对文君更好,这一来二去,岂不是对文君很好?为何还要解除婚约?
沈楠之收回眼,手在墨酉身上抚过,也不去看他们,而是自顾自的说着。
“君丫头跟随我修行,已经和你们不是一路人了,多个未婚夫,反倒是多个累赘。”
“我是君丫头的师父,自然要为君丫头以后考虑。”
话说到这里,沈楠之觉得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了,便又回到项链中。
在文父文母看来,就是沈楠之行踪难测,实力更是深不可测,也就更加认可沈楠之那句话了。
于是他们看向文君,“君儿,这桩婚事,必须退!”
这一次,文君也没有继续反驳什么,落井下石不可取,可若是师父能够治好陆羽,到时候再退亲就可以了。
不过,文父没有让文君立马去帮陆羽治疗,而是拖了拖,常言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如今文家已经送了不少东西给陆家治疗陆羽了,得再等等。
等所有人都没有办法的时候,再出手,到时候,退婚一事也会轻易许多,还不会落人口舌。
于是文君听话的多等了一个月,在所有人都宣告陆羽将会永远成为废人后,文君带着药材和沈楠之一起去了陆家。
彼时,陆家因为此事,全族上下一片哀恸,要知道陆羽可是陆家资质最高的,更是寄托了陆家上下对他会带着陆家往上走的期望的人。
如今半路夭折,陆家自然也就全族上下,一片哀伤。
文君去时,是陆羽的父母接待的,这二人面容憔悴,看样子就知道,他们有多伤心,尤其是如今陆羽还昏迷不醒,更是难过不已。
在送了药材之类的东西后,文君提出见一见陆羽,夫妻二人想着,这两个孩子有婚约在身,便也同意了。
只是在看到文君身边的沈楠之时阻拦了一下,他们儿子如今的样子,给未婚妻看看可以,但一个外人,可不能随便看。
被拦下的沈楠之还没有举动,倒是他肩上盘着的蛇,冷不丁的冒出脑袋,冷冷地看着他们,直把人看得冒冷汗。
而文君也在这时开了口,“这是我师父,会一些治病的本事,说不定可以将陆羽唤醒。”
文君没有直接说可以治疗陆羽,而是退而求其次的说了让陆羽醒来,这也是给彼此一个退路。
虽然文君很信任沈楠之这个师父,可是,万一呢?话不说满,一来是给自己留个余地,二来,也给对方一个低期望。
若是既能唤醒陆羽,又能治好他,那退婚一事,自然而然就能退了。
这也是文君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她好歹也是文父文母一起教养大的,会一些场面话,也是正常的。
陆父陆母一听,当即让了开来,还连连给沈楠之道歉,总之就是一股子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的样子,让沈楠之下意识的往旁边撤了几步。
又在两人万分期望之中,冷冷的嗯了一声,就跟着文君进了陆羽所在的房间。
那房间看着就很温馨,陆羽就这么躺在床上,面色倒是不怎么苍白,反而透着几分红润。
即便沈楠之不来,要不了多久,陆羽自己就能醒来。
不过,沈楠之看着躺在床上的陆羽,没想到,他还真猜对了。在梦幻之森外围遇到的男孩儿,就是眼前这个人,也就是陆羽。
还真是,巧上加巧,巧得不行。
沈楠之移开眼,发现文君在看到陆羽时,明显也惊了一下,不过这丫头不愧是武士,很会控制情绪,转眼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于是沈楠之侧目看向陆父陆母,淡淡的开口说着,“你们出去,不要让人进来打扰我。”
“前辈当真能唤醒我儿?”两人激动的问着,沈楠之不答话,只是轻点头颅。
却让两人兴奋不已,连连应声说好,才离开。
这下,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沈楠之和文君,以及躺在床上的陆羽。
“师父,竟然会是他?”文君也总算说出这么句话来。
沈楠之听着,也点点头,“真巧啊。”
随即就听文君斩钉截铁的道,“师父,我要和他退亲。”
在没见到陆羽之前,文君一直都是持不可趁人之危的念头,就是沈楠之说的退亲,她也是不答好还是不好。
如今见到陆羽了,倒是态度一变。也是,这家伙可是准备祸水东引连她一起害了,虽然只见过这么一面,话都没说过。
可文君已经确定了陆羽的人品,此等不择手段,不顾他人性命的人,她看不上眼。
哪怕就是一个形同虚设的婚约,也会让她如鲠在喉,难受得慌。
沈楠之微微点头,摸摸文君的脑袋,“嗯,这本来就是计划之中的事情。”
退婚一事,总归都是要做的,早一些晚一些没差。
沈楠之几步走到陆羽床边,一边抬手放到陆羽手腕之上,先是把脉。
陆羽脉象平和,倒是正常,只是……沈楠之轻蹙眉头,为何有两道脉动?
沈楠之双眼轻眯,神识从心脉而入,看着他体内的经脉走动,最后停在某个地方。
那里有两道脉动,一虚一实,正在慢慢融合在一起,沈楠之看着这两道脉动,忽然恍然大悟。
他利用神识,将那股实脉和虚脉分隔开,让它们没办法融合。
随着他的动作,陆羽的眼睫在迅速的颤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醒来,却又怎么都睁不开眼。
收回神识,沈楠之看着陆羽的举动,他有些好奇,生活在陆家的陆羽,到底是从始至终都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陆羽”。
还是那个本来的陆羽。
而真相如何,就等陆羽醒来,便可一清二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