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心耿耿的仆人被抛弃了,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子。
即便掩饰住内心的慌乱,还是被崔南烟发现了端倪。
“难道陈公公就这么放弃了吗?你甘心让小人顶替你的位置吗?听说最受宠爱的臣子会葬在帝王棺椁的旁边……”
陈德心中有一个终极目标,那就是服侍帝王到死后,然后葬在皇陵里。
那个离帝王最近的地方,哪怕是一个很小的角落。
不管他对帝王是什么样的感情,都承受不住这种落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陈公公,变成了被人丢弃的狗,不管是从权利还是从心灵上,全都是致命的打击。
“如果本宫说,这个小人在残害帝王的身体呢?”
崔南烟加重语调,勾起他护主的忠心。
红唇勾起,眸子余光扫了一眼旁边的香炉,袅袅青烟随风消散。
“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
陈德果然动心了,却还在保持着该有的警惕。
她再次感叹忠心之人的坚韧,最后她只能摊牌了。
“本宫能看见他人所看不见的东西,这事想必你也应该略知一二。”
她的视线穿过陈德望着虚空,好似真的看见了什么。
陈德当然知道,当初命人调查她的正是自己,第一手的资料还是他亲自查看的。
“你周身沾染的龙气淡薄,快要消散了,若是龙气全部消散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崔南烟遗憾地看了一眼他:“你将再也无人庇佑!”
白皙纤细的手指捏起香炉的盖子,用小镊子轻轻拨动,香料燃烧得更欢快了。
话音落,陈德周身便感到一阵寒冷,下意识抖了抖。
眼神闪过一抹挣扎随即又消失不见。
“陈公公,陛下的身体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亲自为帝君把脉过的她自然清楚,若不是她用空间的泉水温养着,这会早就爬不起来了。
但没想到的是自己做的一切被小人利用,给人做了嫁衣。
“你不会真的以为那是小人的功劳吧?”声音似乎带着蛊惑:“你是陛下最忠诚的人,陛下现在被人迫害,难道你不该做点什么吗?”
陈德恍惚一瞬,做点什么?
“对,做点什么,当然是保护陛下啊!”她的声音若有若无在他耳畔盘旋。
“对,我要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随着厅堂重归寂静,香炉中袅袅青烟不再飘散,陈德涣散的眼神从新变得清明。
“陈公公,陈公公?”她瑰丽的容颜出现在他眼前,白嫩的小手在他眼前晃动。
“嗯?呃,老奴走神了,请公主殿下惩罚。”陈德心脏突然有种下坠的感觉,空落落的,好似忘了什么。
“公公,不是说陛下着急宣我入宫吗?快点走吧。”
崔南烟快速朝着院外走去,离开时长袖划过茶几的桌面。
……
皇宫内,宋千澈端坐在桌案上批阅着奏折。
崔南烟也不催,就静静地站着等他。
这算下马威?
太小儿科了,袖袍下手指动了动,一只看不见的小飞虫从她的衣袖中飞了出去。
摇摇晃晃落在了他的脖子上,用力咬上一口。
疼得宋千澈手中的朱笔一抖,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很长的红痕。
“啪!”小虫子被打死了,他也只能抬起头。
“哎呦,烟儿来了啊,都怪朕太投入了没有注意到你来,你这孩子真是的真不吱一声呢。”
宋千澈佯装歉意地笑着让人安排座位。
她嘴上不说心里想着,这不是跟你吱声了么,打得还挺响亮。
“烟儿听说您的身体不适,特意进宫来看看!”脸上维持着笑意。
两人含蓄片刻,忽然宋千澈一脸正色问自己:“烟儿,朕听说你能看见皇朝的运势,以及一个人的龙气,所以……”
“朕想让你看看,朕的龙气情况。”
看来他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状况了,从内力的溃败腐朽,看着生命流失。
对一个有着宏图霸业理想的帝王是十分残忍的一件事。
当医者束手无策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歪路。
长生,自古以来不变的追求,是每个帝王都在追寻的,宋千澈也没能逃出这个怪圈。
“皇舅舅,烟儿不知该不该说。”她一脸为难,这话好似很烫嘴一般。
“你只需要直言便是,朕恕你无罪。”宋千澈表面平静,内心早已开始颤抖。
“您的龙光黯淡几乎快要消散了……顶多还能在坚持三五年。”这次她没有说什么吉祥话。
而是根据她的身体状况直言不讳道,毕竟没有她的调理这个人活不长。
“吧嗒!”
手里端着的茶杯掉落在地,茶盏碎了无数片,滚热的茶水淋了一身也没有察觉。
大步流星走到她的面前,声音发颤:“烟儿,你可没有说谎?”
“皇舅舅,烟儿在这种事情上从来不说谎,若是不信您可以修书给大晋皇帝就知一二了。”
崔南烟几乎压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她真怕自己笑出来。
击垮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心里破防,这样才能做出更多的错事。
只是她小看了宋千澈对于活下去的欲望,也小看了他的残忍程度。
“你先退下吧,切记不能与第二个人透露懂吗?”
他眼红布满血丝,情绪焦急已经忘了一个帝王的威严,甚至慌乱的手在颤抖。
当着崔南烟的面也掩饰不住焦急,想要去做些什么。
“是,臣告退。”
再次抬头时早就没有了宋千澈的身影,这般急切想必是去找那个人了吧?
是连帝王最后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么。
陈德被留在了这里,一时间相对无言。
崔南烟没想一句话就让温润沉稳的帝王坐不住了,也是任谁知道自己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能不慌乱呢?
“你是故意的。”陈德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摊开双手,无奈道:“若是说实话都犯罪,那恐怕我已经罪不可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