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杀!”
“贪官该杀!”
“严惩贪官!”
一叠高过一叠的呐喊让本来不以为意的官员们面色铁青,背上溢出了冷汗,却只敢在心里暗骂:
刁民,这些刁民!
也许是想着法不责众,也许是曾经有过的公审和诉苦大会让百姓多了一些勇气,很快就有一些饱受压迫的人站出来诉冤枉:
“我大兄不过进山捉了两只野鸡,就被安了偷盗的罪名关进了大牢。”
“我女儿被员外家的少爷强抢了,县令偏偏收了钱判成了纳妾,呜呜~”
“我家的田被强买强卖了,县令老爷偏偏判那豪商占理,天理何在啊?”
“商人也惨啊,我家的布庄直接被县令的小舅子强抢了!”
……
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请青天大老爷为我等做主啊!”
水溶对着邸宁微微点头,邸宁和许清墨一同出面宣布道:
“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以及各地的知府衙门从今日起,在大堂外统一增设鸣冤鼓。
凡是有冤难伸,遇不平之事,对判决不服之人皆可击鼓鸣冤。”
从此之后,衙门门口的堂鼓不再仅仅是上下班的闹钟,而鸣冤鼓的规矩,和过往的“必关军国大务,大贪大恶,奇冤异惨,否则不得击鼓,违者重罪”的规定有所不同,只要真有重大冤屈,并非诬告,皆可鸣冤。
如今的百姓大多畏惧同官府打交道,诬告更会重罚,所以倒是不用担心这鸣冤鼓被滥用。
一天的喧嚣之后,水溶把为王老汉家人请愿的万民书拿到了手,回到府中立即趁热打铁,铺开纸墨开始写奏折。
【臣水溶有本启奏:
吾观史书,历朝历代皆设登闻鼓,以达冤人。若有理决不平者,可叩阍上告。
然赴京不易,我朝之登闻鼓又非军国大务、奇冤异惨不可击鼓,寻常百姓有冤情无处得诉。
冤不可极、怨不可积,积怨蓄祸,民怨沸腾则国不安,民怨爆发则国必衰亡。
民之怨如滔滔洪水,一味堵塞终有决堤之时,堵则溢,疏则顺。
故而臣等拟于督抚衙门,布政使衙门,以及知府等衙门增设鸣冤鼓,使大晟之民皆知陛下之圣明爱民。坏法度者贪官也,此非君王之过,乃官吏之过也。如此,则民怨可消。
今有民杀官之案,其情如下……
虽其罪当诛,但其情可悯。群情汹涌乃献万民书请愿,臣以为法理不外乎人情,法不可违,然陛下可加恩特赦,此合乎天理之正,人心之安者也。
臣水溶叩请圣裁!】
水溶满意的吹干了墨,放下手中的湖笔。
怒而杀官这种事,百官必然心有戚戚,群情涌动要求严惩,但是对皇帝来说,这却是个施恩的好机会。
只要不造反,再严重的事在皇帝看来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王老汉已死,又不是赦免他本人,只是赦免他的同族和亲戚,皇帝大概率会高抬贵手以成人之美。
那些官员本以为上面搞这个公审是为了大庭广众之下严惩以杀一儆百,让那些刁民不敢再有逾越之心。
没想到原来是他们天真了,如今他们才明白,这明显是被邸巡抚摆了一道,那可恶的北静王大概也插了一脚。
等他们气不过想要买通泼皮无赖,先炮制一顿那王老汉的亲戚同族收一点利息的时候,就发现王老汉的九族还有王家族人所在的村子已经被北疆的兵马围起来了,美其名曰判决下来之前需要看押,但是他们心知肚明,这必然又是北静王授意的。
那些官员气急败坏:
也不知道北静王为何非得保住这些刁民?
水溶听了下属的回禀微微勾了勾唇:
嘿嘿,我预判了你所有的预判!
他就知道那些官员不会老老实实的守规矩。
水溶这边刀光剑影、不着痕迹,你来我往、高手过招,赵婉岫那边却一片花团锦簇。
那些官员自己和北静王暗暗对抗,但也不妨碍他们让夫人和女儿多多的去讨好北静王府的女眷。
尤其是太妃娘娘,那可是在皇后娘娘面前都很是有脸面的,人脉也广,若是自家的女孩儿能得几分夸奖,将来说不定就能往更高里攀一攀。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太妃娘娘和王妃娘娘果然不愧是书香家的女儿,这宴会上的一花一木一、饮一食都好生风雅。”
对于众人的吹捧,赵婉岫淡然一笑,目光却在场中逡巡,她办这赏花宴可以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听说林昀这个便宜好大儿红鸾星动了,赵婉岫也难免有些好奇,想要看一看那位姑娘的庐山真面目。
才艺展示可以说是赏花会的惯例了,赵婉岫雨露均沾的将所有的闺秀都夸了一圈,一时间你好、我好、大家好,一片和谐美好,花团锦簇。
在投壶的场地中,赵婉岫也见到了周家姑娘,和她此时的英姿飒爽不同,单看相貌,周臻仪是典型的江南女儿,很是纤细清丽。
“周姑娘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玉儿常把你挂在口中,我早就想要瞧一瞧这奇女子是何等的性情相貌。”
周臻仪面上挂着一抹霞色,饶是她不是个认生的性子,此时也难免有些羞涩,好在北静太妃也不是什么高高在上,威严严肃的,反而温和端庄,文雅中又带着贵气,倒是叫她缓和了几分紧张的情绪。
“不敢当太妃娘娘的快讲,我自知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在北疆也是成日里疯玩,哪里比得上京城里的闺秀兰心蕙质、多才多艺。”
赵婉岫轻轻摇头:
“你可莫要妄自菲薄,贵女有贵女的好,你也有你的好。
我素来知晓玉儿的性情,极少同哪个交心,唯有那等才华横溢,灵气天成,性情也可怜可爱的女孩儿,才能同她成了知己。”
提起黛玉,周臻仪会心一笑:
“林姐姐才是世无其二,独一份的风华,让我常常自惭形秽呢。”
赵婉岫拍了拍周姑娘的手,问道:
“此处没有外人,我便也直言不讳了。
你应当也知晓我那不成器的义子的心思,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这成亲到底是两个人过日子。
我想问上一问,对他,你可也有些许淑女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