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自然知道,如今和探春说什么保证都是虚的。
这事最不好办的是二舅舅和二舅母都已经答应了。
自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是这认孙女还是代嫁都暂时没有回旋的余地。
除非,找一个能压过南安郡王府的,比如皇帝。
唯有皇帝反对和亲,探春这事才会有转机。
所以就只是安慰道:
“不到最后一刻,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今陛下还没有下旨,也没正式决定是否要和茜香国联姻。
三妹妹只要说一句,抛开那些顾虑,从本心来讲,你真的愿意去吗?”
探春心中仿佛有万千思绪划过,此时她心中仿佛有一股愤懑混合着感动,凝结而成了一条名为勇气的河流。
如万马奔腾般呼啸着倾泻而出。
她听到自己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 不 愿!”
她不愿意远离家乡,不愿意离开亲人,不愿意被那狼心狗肺的生父论斤卖掉。
不愿意只在世间留下一个浅薄的封号,然后早早的逝去。
“若是不愿,那就为了自己努力一把,将一切交给我们。
退一步说,纵然是最差的结果,朝廷决定了和亲,咱们也不可就这般哀哀怨怨的认命。
提前收集茜香国的资料,准备要带走的人手,无论到了何种境地,只要放手一搏,都有可能拼出一片天地来。”
探春的眼睛逐渐的亮了起来,从星星点点的萤火到熊熊的烈焰。
这是一簇名为野心的烈火。
只要到了合适的时机,就能够燃尽一切。
黛玉心事重重的回了家,回过神来,就见自家娘亲同样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娘,在外祖母那里不顺利吗?”
贾敏长叹了一声:
“母亲她果然是老了,已经没有年轻时候的心气和锐气了。
不过区区一个南安王府罢了,有什么可顾忌的?”
黛玉可没有自家亲娘那种对娘家的滤镜,黛玉觉得外祖母可不是怕得罪王府,今日这事若是当事人换成宝玉,外祖母早就一口拒绝了。
她只是不愿意为了探春而违逆二舅舅和二舅母的心意,并且见罪了王府罢了。
到底在她心里还是二舅舅更重要一些。
黛玉劝了贾敏两句,贾敏也平复了下来,她到底不是不成熟的小女孩了。
作为林家的主母,又要为黛玉准备嫁妆,贾敏自然是繁忙的。
再多的情绪也只能留起来,晚上再和林如海倒一倒。
而黛玉回了院子之后,久违的出动了雪球。
于是林如海晚上下衙的时候再次臭着脸喜提蹭饭的臭小子一枚。
贾敏在林如海耳边大吹枕边风的时候,黛玉也有样学样,扯着水溶问道:
“你和我说实话,这和亲的事到底能不能成!”
水溶拍着胸部担保道:
“放心,我虽然不敢说能揣测圣意,但是南安王府就这么把上面当傻子糊弄,定然是不成的。
何况咱们大晟兵强马壮,若真的妥协了,我们这些武将干脆找根绳子吊死得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这么不吉利的字眼还是少说。”
黛玉伸出小扇子轻轻打了水溶两下,这口无遮拦的家伙,总是这般没个忌讳。
“你既然说了,我也就信了,我可等你的表现了!”
水溶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再过几日,那茜香国的劳什子大王子都该到了,我到时候一定好好收拾收拾他,让他给咱们黛玉找麻烦!
听说那南洋一带的土人一个个长的和猴子似的,哪里配得上咱们大晟的姑娘。
我看配个猴儿给他都委屈猴儿了!”
水溶这话听得黛玉铃铃笑个不停。
“但愿你可别只嘴上厉害才是。
都怪那南安王,明明是男儿无用,最后却让我们女儿家付出代价,这又是什么道理?”
水溶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他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灵感。
……
朝会上,这次不知怎的,忽然就跳出来无数支持和亲的大臣。
连之前支持联姻的魏璟都渐渐皱起了眉头,察觉了情况不对,不再出言。
这些人恐怕不像他一样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私心和利益跳出来的。
他羞与此等人为伍。
司徒景是越听脸色越黑,阴沉沉的仿佛能滴下墨水来。
南安王府,勋贵,还真是该死的令人忌惮啊!
枉他还以为自己已经算是大权在握了,如今看来,这些臣子沆瀣一气都快把他给架空了。
又转头看了看水溶,司徒景面上这才好了一些。
他还有北静王,若渊和那些妖艳贱货总是不同的。
既不结党营私,对他又忠心敢言。
只见水溶出列,朗声说道:
“陛下,臣有一言——”
司徒景顿时精神一振,太好了,他的嘴替要开始替他打脸那些混账,为他出气了。
“臣以为,我大晟可以和茜香国联姻!”
是北静王疯了,还是他聋了?
司徒景有点想要看一看外面的太阳。
这种丧气的话可一点都不北静王。
“不过嘛,这人选要换上一换!”
咦,原来是大喘气啊,司徒景直觉水溶要搞事,顿时换上了看热闹的表情。
“咱们不能因循守旧,思路要打开,思想要放飞。
我们为什么总是固定思维的要许嫁公主呢?”
听到这里,林如海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难道——
“如果不算南安王爷被俘,咱们大晟才是那个打了胜仗的,茜香国虽然提出了想要公主和亲,咱们却不一定要全盘答应呀。
而且,茜香国风土人情和大晟迥异,他们是女王当政,女子当家做主。
所以茜香国只有皇夫,没有皇后。
咱们就算送公主去和亲,将来也不能成为皇后,那嫁公主的意义何在呢?”
李玄策一拍大腿:
“好哇,我就说似乎有哪里不对,茜香国真是好算计,他们这是打算好了呀!”
水溶微微一笑,在许多人心中却恍如恶魔:
“所以,照臣看来,就算要和亲,也应该派出一位男子才对!”
石破天惊!
满朝文武都被这发言震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
“这,这不符合常理,也,也没有前例啊?”
之前跳得最欢的大臣艰难的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谁说没有前例了?
这位大人,你读书不仔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