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忠刚应了,就听殿外有小太监来禀报说,吴贵妃和薛婕妤在御花园起冲突了。
司徒景按了按太阳穴,心下有些烦躁:
“她们又在闹什么?
朕记得薛婕妤是个安分守已,随分从时的性子,怎么和吴贵妃起了冲突了?”
夏守忠又没开了天眼,自然是不知缘由,听皇帝问起,便赶紧派了人去查。
少顷,夏守忠得了回禀,无奈一叹,并不敢瞒着皇帝,只能老实的说道:
“回陛下, 这其中还牵扯了贤德妃。
吴贵妃是听了宫女的谣言挑拨,以为陛下您要升贤德妃为贵妃。
这薛婕妤和贤德妃是表姐妹,位份又比贵妃要低,所以——”
司徒景没好气的说道:
“说以柿子挑软的捏?”
司徒景有些无奈:
“吴贵妃是不是有些憨傻啊!
薛婕妤有子有宠,手段也不差,不比贤德妃那个空壳子又无子的要强的多?
她这是想你软柿子还是想要踢铁板呀!
而且人家传点闲话,她就信了,简直——”
司徒景深吸了一口气,想说这吴贵妃这点智商简直是在给他丢人,别人见了吴贵妃这样,说不定还以为他这个皇帝口味奇葩呢!
蠢笨也就罢了,脑回路还奇葩,为难人都找不对目标,得罪人倒是一个顶俩!
他就是再会端水也带不动这种傻子呀!
夏守忠扯了扯眼角,挤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他只静静的听着不说话。
“朕当初怎么就封了吴氏做贵妃呢?”
司徒景想了想,貌似是因为吴氏生了皇子,再加上吴家的钞能力。
啧,不是他这个皇帝没品味,都怪吴家给的太多啊!
夏守忠看在吴贵妃送过那么多银子的份上,还是好心的分辩了一句:
“陛下,那派宫女传谣言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查出来是谁了吗?”
夏守忠不着痕迹的朝着左侧偏了小半步,然后闷着头说道:
“是甄贵太妃!”
“砰!啪!”
看到那尸骨无存、四分五裂的茶杯,夏守忠缩了缩脖子,尽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就知道!
砸吧,砸吧,从年前到年后,这都快成了常态了,内官监今年采买的账本子肯定要超支了。
不过,只要陛下不拿他出气就好。
也怪甄贵太妃,总在后宫搞风搞雨没个消停。
夏守忠有些费解,如果是为了甄家被抄的事,甄贵太妃如今不是应该想办法求情给甄家减刑赎罪吗?
怎么还上赶子的得罪陛下!
司徒景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若不是父皇刚去,朕怕留下个苛待先帝嫔妃的罪名,也不能由着甄氏这般猖狂!
甄氏是以为朕真的不敢动她吗?”
夏守忠心里虽然内心戏丰富,但是对陛下的关注可是半点都没放松过,听了这话连忙劝阻道:
“陛下,您就是那珍贵的玉石,那些人就是那瓦砾,您又何必为了那些暗地里的老鼠伤了自身的名声呢?”
司徒景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却不愿意继续忍让了。
父皇在的时候,他碍于父皇一直在忍气吞声,如今大权在握,他不想忍了,不过夏守忠说的没错,不值得为区区一个甄氏伤了名声。
“罢了,吴贵妃和薛婕妤的事情让皇后去处理,朕忙着呢,懒得给她们断官司!
告诉皇后,吴氏那个没脑子的,还是少放她出来惹是生非。
至于甄氏,等过几日甄家的处置下来了,就让暗卫给她一包药。
这娘家倒了,受不住打击病重了也是很合理的吧!
想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这甄贵太妃总没有精力四处挑事了!”
夏守忠屏气敛声,陛下这是忍无可忍了,看来这甄贵太妃终于还是要把自己给作死了!
……
薛宝钗谦恭的听着皇后的处置,哪怕是吴贵妃被禁足了,也没露出什么得意的神情,直到回了华木宫才露出了愤怒表情来。
“咳,咳,可恶,这吴贵妃是失心疯了吗?
我都没招惹过她,她做什么莫名其妙的和我为难?”
莺儿看薛宝钗面色红热带着汗意,又连连咳嗽,知道她是热毒犯了,连忙从妆奁匣子中翻出冷香丸,又倒了杯水来。
“娘娘,你息怒啊,不要为那等浑人气坏了身子!”
薛宝钗服下了冷香丸之后,总算气息平缓了许多。
莺儿转了转眼睛,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说恩宠,咱们华木也不是最拔尖儿的,而且吴贵妃这等潜邸的老人恩宠早就淡了,陛下去坐坐也是看在皇子的面子上。
所以若是为了宠爱,这可说不过去。”
薛宝钗想到前阵子回到了京城的母亲和兄长,不禁有些怀疑:
“别是哥哥他又故态复萌在外面惹了事连累的我吧!”
莺儿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吧,夫人不是说大爷已经改好了吗,如今早已没那般胆大妄为、不知惧怕了!”
薛宝钗叹了口气:
“一旦轮到和哥哥有关的事,母亲的话能有三分可信就不错了。
母亲哪里能管得住哥哥!
不管是真的假的,我还是叮嘱一二才能有备无患。
如今京里正是多事之秋,还是要让大哥他少出门。
不然就算他不惹事,也保不住有旁人算计。”
薛宝钗命人拿来纸笔,给自家母亲写了一封信。
想了想,又抽出一封信纸来。
“让周公公再去一趟舅舅家,舅舅舅母虽然和咱家不算亲密,但是也没什么冲突,而且关注哥哥对舅舅来说也能少些麻烦,想来舅母看在我的面上会给舅舅传信的。
告诉周公公,若是陛下问起,也不必隐瞒,如实说就是了!”
莺儿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收起信纸,又按照薛宝钗的吩咐准备了一些用来赏赐的东西。
等回来时,见薛宝钗还在沉思,莺儿才劝道:
“姑娘,您别担忧了,有舅老爷在,大爷那儿肯定出不了什么问题。
您若是忧虑过度,更容易引发旧疾。”
薛宝钗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不相干的:
“冷香丸还剩下多少?”
莺儿有些发愁:
“剩下的不多了,可惜这方子上的条件苛刻,冷香丸实在是难得。
纵然是咱们薛家昌盛的时候也才凑齐了那么一次。
如今是用一次少一次,咱们下次还是老实的按照那大师所说,用黄柏煎汤送服吧,说不定效果更好一些。
不然,咱们去求一求陛下,娘娘您那么受宠,陛下总不会看着您难过的。”
薛宝钗伸手制止:
“不可!
陛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怎么好麻烦陛下。”
薛宝钗知道,这冷香丸来的蹊跷,她小时候,薛家还很是兴盛,她发病的时候,爹爹将江南大半的名医都请了来,可惜任凭是什么名医仙药 ,总不见一点效。
后来入了宫,她也不是没找太医给她瞧过,但是那些太医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薛宝钗很是怀疑,这冷香丸中对她的病有效的,根本不是那些百花花蕊或者四时雨露,而是那和尚给出的那包用来作引子的药末子。
那药末薛家也找人看过,异香异气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也分辨不出成分。
如今就算凑齐了那些花蕊霜露,没有那药引子,想来也是徒劳。
何况关于那给出药方和药引的方外之人,宝钗还记得母亲给她说过,是个癞头的和尚,穿的邋遢脏污。
这让宝钗不禁联想到之前太上皇遇刺的旧事来,纵然宝钗身在深宫,也听说了一些影子,那被通缉的刺客正是一僧一道。
涉及到刺客这种敏感之事,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宝钗也不知皇帝早就因为北静王背后告状而知道了真相,所以半点都不敢将这事说出来,更别提找皇帝帮着制冷香丸了。
“宫外暂且就这样罢,宫里也不能放松,哥哥那里我也只是怀疑。
莺儿,你去派咱们得人手好好查一查,那吴贵妃到底是为何和我过不去。
这件事若是不知就里,我心中总有些不安稳。”
虽然薛宝钗在宫里的人手还不算多,奈何吴贵妃根本没有遮掩,很快,薛宝钗就知道了,原来吴贵妃针对她是因为看不惯贤德妃,并且听信了谣言,觉得贤德妃会升贵妃,会对她的地位有威胁。
薛宝钗顿时气结。
她猜来猜去,没想到竟然是无妄之灾。
她有时真的很难理解蠢货的脑回路。
贤德妃和她有啥关系啊!
别说表姐妹了,就算亲姐妹,进宫之后那也是对手。
更遑论,她从入宫之后就和贤德妃很是疏远。
当初刚入宫的时候,还有人拿她表姐是女官的事踩过她,薛宝钗是疯了才会和贾元春亲密无间。
“莺儿,你再派周贵跑一趟,把这事告诉母亲,顺便嘱咐母亲,不要去贾家!”
莺儿有些疑惑:
“娘娘,真的要告诉夫人吗?”
自家姑娘以前总是报喜不报忧,生怕夫人担忧,怎么这次却反过来了?
薛宝钗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知道母亲是个耳根子软的,之前哥哥出事的时候,就被姨妈骗走了很多银子,后来咱们把家产上交给陛下,母亲又担忧哥哥,一起离了京,没想到贤德妃省亲的时候,隔了那么远,还能被骗了银票。
我也不指望贾家能还钱了,只盼着妈妈她能看清姨妈的真面目,离贾家还有姨妈都远一点。”
“娘娘,临敬殿传了信儿来,陛下今晚来华木宫用膳!”
听了宫女的禀报,莺儿喜笑颜开,自家姑娘果然得圣心。
薛宝钗面上欢喜,心里却并不意外。
她前些日子确实受了委屈,这不过是陛下的补偿罢了。
桃花飘飘荡九州,几人欢喜几人愁?
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人飘散在他州?
远在绍兴的水溶一行,在上巳节这一天却并没有去城外的兰亭来个流觞曲水、列坐其次。
而是按照约定好的,去了城外的田庄。
“春山暖日和风,
牧童水牛笛声,
云影天光塘中。
啼莺舞燕,
小桥流水飞红。”
黛玉悄悄掀起马车的卷帘,看着春景如诗如画,嗅着桃花浅淡而清雅的芬芳,情不自禁的的脱口吟了一首小令。
水溶勒马来到马车旁边,夸道:
“这是天净沙?
天下诗才共一石,黛玉你大概占了八斗吧!
若是能唱出来就更好了!”
黛玉脸一黑,“啪”的将帘子放了下来,某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
水溶吃了个闭帘羹,还以为黛玉生气不理他了。
不成想,马车里传来黛玉的声音:
“某人这是在给我戴高帽呢,接下来不会是想自夸自己占了一斗才吧!”
水溶摸了摸鼻子,好吧,在怼他这方面,黛玉是认真的。
水溶厚颜无耻的说道:
“我可是超级有自知之明,天下诗才共一石,玉儿占了八斗,我倒占一斗,天下共分三斗!”
嘿嘿,只要他不要脸,就没人能让他当人。
黛玉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人,真是越发的油嘴滑舌、不要面皮了。
“你这小令要叫什么名?”
黛玉指着天色说道:
“不如就叫天净沙·春和景明。
你这倒斗之才不知被这好春光一激,可有什么大作?”
水溶一顿搜肠刮肚,最后还是决定摆烂。
“我作不出,就唱一个应景的前人之作吧!”
乡间的小路上,水溶有些奇怪的歌声在荡漾。
“暖风迟日春天,
朱颜绿鬓芳年,
挈榼携童跨蹇。
溪山佳处,
好将春事留连。”
黛玉又将帘子放下了,这人还真唱啊,徐家二爷还有几位嫂嫂都在呢,他也不嫌害臊。
若是在现代,黛玉就知道怎么形容了,这就是有一个随时随地社牛的朋友之后,社死的感觉。
纵然是有些难为情,水溶乱用诗词还是让黛玉忍不住出言说道:
“玄骊这么神骏的哪里是驽马,你这跨蹇用得也不亏心吗?
还有那挈榼携童,美酒在哪里,童子又在哪里?
你居然带着酒出门,婉姨知道吗?”
水溶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得意的说道:
“小侄子们就是童儿,至于美酒,咱们一会难道不应景的玩个流觞曲水吗?
这流畅曲水自然是要有美酒的,所以,我可不是因为贪杯带着的,母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我。”
都是借口,看把你得意的,黛玉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