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晚棠并不知道瑞王的主意是什么,但是她感觉到,瑞王是想牺牲自己的。
好像从她认识瑞王到现在,每次遇到什么事情,都是瑞王在为别人着想。
他命不久矣,可以为大哥求而不得的婚事兜底;他南下养病,带着仓皇的自己;现在他病好了,还要为解除婚事,成全别人而自毁名声。
他明明自幼被病痛折磨,为什么还能生出这样的仁善之心,为别人着想?
但是不该是这样的。
好人不该总是受到伤害。
“王爷,”鱼晚棠看着他严肃地道,“不能这样。为了帮大哥和霜姐姐,你已经牺牲很多。虽然他们当下确实很难,但是也总有办法,不能总是让您为他们付出。”
瑞王笑笑,温声道:“无碍。你大哥不嫌我身体弱,和我交好多年,我们是知己。既是知己,就不会计较那么多。”
“大哥恐怕也受之有愧。”
“我身体虽然比从前好些,但是也终究不及常人。”瑞王道,“日后我还得京城南方两边住。对我来说,保命是最重要的;在生死面前,外面那些流言蜚语,都无足轻重。”
“那王爷,到底想怎么帮大哥和霜姐姐?”鱼晚棠担忧地道。
虽然她一直也替鱼景深和崔霜着急,但是也始终没有办法。
鱼景深和崔霜两个都是聪明绝顶的人,也是毫无进展,崔霜甚至被折磨到抑郁。
瑞王又能有什么好办法?
“你还记得乐娇娇的出身吗?”瑞王问。
这鱼晚棠怎么可能忘记?
她茫然地点点头。
忽然,一道光在脑海中闪过,她瞬时明白了瑞王的意思。
“王爷,您,您……”
瑞王对上她不敢置信的复杂目光,在她的震惊之中点了点头。
“不错,我想对外宣称,要让乐娇娇做侧妃。”
鱼晚棠闻言心里只有四个字——果然如此。
聪明如她,立刻就明白了瑞王的用意。
乐娇娇无论怎样洁身自好,坚持卖艺不卖身,在世人眼里,她都出身娼门。
那是她洗刷不掉的耻辱。
这样的人,别说侧妃,就是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得。
猫猫狗狗进的门,她都不配。
这就是世俗的苛刻。
瑞王要让她做侧妃,分明就是在挑战世俗的道德底线。
他会被无数人跳出来反对,会遭人唾弃。
崔家那般的清贵人家,是忍受不了这种耻辱的。
崔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和乐娇娇这样的女子同侍一夫?
如果成亲之后,瑞王这般胡闹,崔家应该是不会管的。
但是还没有成亲,瑞王就这样打崔家的脸,崔家肯定要个说法。
结局无非两种——
要么棒打鸳鸯,让瑞王主动打发乐娇娇,甚至动用见不得人的手段,让乐娇娇消失。
要么就是,崔家和瑞王决裂悔婚。
只要瑞王态度足够坚决,只要他保护好乐娇娇,那结局基本上是一定的。
那就是崔家主动退婚。
瑞王德行有失在前,皇上就算生气,这怒火也只能冲着瑞王。
所以这门亲事,大概率是做不成的。
崔霜年纪已经不小,又经过退婚这样的波折,身价自然大受影响。
在这样风口浪尖的时候,倘若鱼景深主动求娶,崔家或许觉得是替他们解决了大问题,顺水推舟就成全了他们。
这似乎,真是成功率非常高的解决方案。
“我觉得,这样应该顺理成章。只要不横生枝节,你大哥应该会得偿所愿。”瑞王道,“若是有不周到之处,你再帮我弥补一二。”
鱼晚棠内心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这世上,怎么会有瑞王这般好的人。
明明是他在牺牲自己,成全别人,还唯恐自己不周到?
他还要怎么周到?
他简直要成佛了……
可是这样,难道不委屈吗?
“王爷,不能这样。”鱼晚棠摇头,“您要是和乐娇娇这般,皇上恐怕既不会放过您,更不会放过乐娇娇。”
自己的儿子任性,要打。
但是最可恨的,定然是勾引儿子的女子。
鱼晚棠几乎都能想得到皇上的心态。
自己儿子小惩大诫,妖艳贱货严惩不贷。
如果真要这般行事的话,那最终的结果,大概率是瑞王受罚,乐娇娇身死。
鱼景深和崔霜的爱情固然重要,但是要别人为他们这般牺牲,这样的幸福也很难踏实。
所以鱼晚棠不赞成这般。
“无碍,我有数。”瑞王道,“父皇那边,我能应对。我也不会让乐娇娇吃亏,这件事情,我已经和她商量过,她同意了的。”
“王爷您答应她什么了?”
“没有答应她什么,我让她提要求,她也没提什么,只是怕无家可归,说以后只求在王府安身立命即可。”
这也合情合理。
那般出身的女子,终生都活在自卑的阴影之中,害怕被人抛弃。
瑞王其实本来,也不会撵她走。
都是可怜人。
只不过他自己比乐娇娇,会投胎了一些而已。
鱼晚棠想,这倒是情理之中。
因为乐娇娇太聪明了。
她深谙人心,对瑞王看得准。
她越是这般示弱,与世无争,瑞王便越是不能亏待她。
所以,她“不求”,会比“求”得到的更多。
“所以你不用担心,”瑞王还安慰鱼晚棠,“我没有什么为难的。父皇那边,我有办法应对。我这病恹恹的样子,父皇也不会重罚于我,你放心。”
鱼晚棠却只摇头。
“王爷,这件事情,还是和我大哥商量再说。”
鱼景深聪明,对各方势力反应也有自己的判断。
而且,身为当事人,他更能确定,这份人情,是不是他能还得起的。
“嗯。”瑞王点点头,看着鱼晚棠皱起的眉头,宽慰她道,“这件事一定有解决办法,我看你气色不好,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多谢王爷关心。”鱼晚棠依旧心事重重。
大哥的婚事,就是她现在的心病。
尚时宴提醒瑞王道:“王爷,时间不早,您该回去吃药了。”
不知道是不是鱼晚棠的错觉,她觉得尚时宴不仅对她冷淡了不少,似乎还有些,很不待见她?
她什么时候得罪尚时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