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毒雾弥漫,林中一片阴森诡异。
施宣铃提着溅星弓,跨过一线天,真正来到了这方鬼泣林。
凤楼主人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一线天那里设下的阵法,竟被施宣铃无意间打乱了,轻轻松松地就穿了过去。
数块奇石悄无声息地挪动了方位,然而施宣铃却浑然不知,她也什么都没做,只是手中的溅星弓闪烁起奇异的光芒,她体内的至阴之血也受到召唤般,冥冥之中,那阵法感应到她的存在,为她让路,她不费吹灰之力便破阵而出,踏入了鬼泣林中。
一切如同宿命一般,星轨缓缓转动,注定的命格终将一一应验。
阴森的密林里,施宣铃屏气凝神,穿行在缭绕的毒雾间,最大的感受竟然不是恐惧,而是——
冷。
对,就是一股透入肌骨的冷,自四面八方而来,无从抵挡,仿佛周遭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森然鬼气,一丝一缕都钻进了她体内,叫嚣着夺去她的生气。
明明不过一线之隔,却好似切割开了两个世界般,外头尚是金黄温煦的夕阳,这里却已冷如寒冬,就连呼吸间都萦绕着一股白气。
头顶上的一片天,也像蒙着一层阴森森的“鬼雾”般,遮住了所有温暖的光芒,只剩下直逼人心的寒意。
越往里头走,施宣铃就越觉得冷,这毒雾的确奈何不了她,但这种刻入骨髓的冷却让她难以抗受,她不住跺脚呵气着,企图让身子暖和一些。
这样下去当真不行,时间久了,人都会被冻死的,她必须得赶快找到风雾珠,离开这鬼泣林才行!
钟离笙同她说过,风雾珠是传说中的福灵之珠,象征着福气安康,能驱邪佑人,只是云洲岛上其他地方都没有,风雾珠唯独生长在鬼泣林一种十分罕见独特的古木上。
泛黄古老的记载中,这种灵珠得天地之神秀,挂在树上,风一吹,便会闪闪发光,粲然若星,又像萤火虫齐聚一般,能将林间都照亮,绝美绚丽,如梦如幻。
可这玩意儿真的存在吗?
钟离笙在劝阻施宣铃的过程中,就曾对她不以为然地哼哼过:“什么风雾珠,不过是传说中的东西罢了,讲得玄乎其玄的,当真存在吗?那凤楼主人怎么不让你去抽龙筋,拔龙鳞啊,反正都是虚无之物,不存在于世间的,他存心诓你呢,提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要求给你,你还一头扎进去,傻不傻啊?”
钟离笙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凤楼不愿做她的生意,找个不存在的东西搪塞她也是有可能的,可不知怎么,施宣铃冥冥中就是有种强烈的直觉,风雾珠是存在的,且她越往这鬼泣林深处走,这种直觉就越强烈!
不管怎么样了,都已经到这来了,她破釜沉舟,一定要赌一把,也必须赌一把!
握紧手中的溅星弓,施宣铃一步步踩在林中,四处寻觅着,却就在这时,她耳尖一动,身后陡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寒气,携风直朝她后颈袭来!
“谁?”
少女猛然转身,说时迟那时快,拉弓引箭,一气呵成,那庞然大物怪叫了声,瞬间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施宣铃倒吸口寒气,这才看清,向她袭来的竟是一只庞大的怪鸟——
不,确切来说,是一只硕大怪异的蝙蝠,比寻常蝙蝠大上数倍不止,通体雪白,尖嘴利爪,张开的双翅刮着猎猎大风,可怖至极!
这林中居然不仅遍布毒物瘴气,还藏着这样骇人的白蝙蝠!
施宣铃一颗心狂跳起来,可紧接着身侧又有一股寒风袭来,她闪身一避,果不其然,又是一只硕大的白蝙蝠!
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师”的第一仗,不是与人对敌,竟是跟这种蝙蝠怪物开战!
施宣铃想也未想,一边狂奔,一边拉弓引箭,不断有白蝙蝠被击落在地,可很快又会从林间飞出更多的蝙蝠群,对着施宣铃紧追不舍。
“这是捅了白蝙蝠的老窝了!”
施宣铃胸膛起伏着,身形灵巧穿梭在林间,她周身内力翻涌着,体内的至阴之血似乎也沸腾起来,竟激发出她无限的潜能——
她飞奔不止,所过之处,已死伤大片的白蝙蝠,若非潜力爆发,她恐怕早就倒下!
然而内力终有耗尽之时,她本就习武不久,又是血肉之躯,非腾云驾雾的仙人,人的一双腿再如何狂奔,又怎能跑得过白蝙蝠一对巨大的翅膀呢?
施宣铃气喘吁吁,又接连射出几箭,好不容易才要拐个弯,逃往林子深处时,肩头却已被那白蝙蝠的利爪一钩,衣裳撕裂之声立时传来。
她瞳孔骤缩,来不及拉弓引箭了,她操起那把溅星弓,想也未想地向后挥去,想要将那只白蝙蝠用力撞飞!
可却有另外一样东西比她更快,半空中陡然飞来一把玄铁折扇,携凛冽之势,“咔嚓”一声,那白蝙蝠的脑袋与身子瞬间分离,猝然坠落在地。
“钟离笙!”
施宣铃又惊又喜,一边闪身避开那白蝙蝠飞溅出的血水,一边抬头望去,果然,那身熟悉的紫衣飞掠而来。
“你怎么也进来了?”
钟离笙催动内力,将折扇吸回手中,冲施宣铃翻了个白眼:“小爷来给你收尸啊,不然你死在这里都没人知道,骨头都剩不下一块儿!”
设在一线天的那处阵法被施宣铃无意打乱了,如今形同虚设,钟离笙紧没了阻挡,自然也轻而易举地踏进了鬼泣林。
只是他没想到,一来竟然就看到施宣铃正被一群白蝙蝠围攻着,他毫不迟疑,出手又狠又快,干翻了一片白蝙蝠,想带着施宣铃突出重围,可转眼间林中又飞出了更多,气势汹汹,如潮水一般,遮天蔽日。
钟离笙不由怒骂了一句:“你这没长脑子的蠢女人,让你别来非要来,这下好了,招来这样一群飞天耗子,我们如何脱身出去?”
两人后背贴着后背,一人拉弓引箭,一人折扇飞舞,可漫天还是有数不尽的白蝙蝠袭来,他们想要脱身的确不易。
“小鲨鱼,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会……跟进来,你这家伙虽然嘴巴不饶人,可没想到还挺有情有义的,这次是我连累你了,我想办法拖住这些怪物,你快逃出去吧!”
生死之际,施宣铃真心实意地对着钟离笙道谢,钟离笙却是一声“呸”道:“逃个屁,少说这些废话了,要来一起来,要走一起走!”
他紫衣翻飞间,恶声恶气道:“老子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娘,你要是死在这里了,谁来替她看病解毒?”
“随你怎么说好了,我可是能瞧见你的本心,你这只口是心非的小鲨鱼……”
施宣铃深吸口气,语带宽慰之意:“反正我们不会死的,上回赤奴人偷袭,我们不也都全身而退了吗?”
她一边拉开溅星弓,一边在风中喊道:“你放心,我们两个加在一起,一定能逢凶化吉,毕竟我们一身骨头又臭又硬,阎王爷都不乐意收的!”
她话音才落,却有一只白蝙蝠从侧方袭来,避开铁扇与飞箭,又尖又长的嘴瞅准空当,猛地在她手腕上咬了一口,她顿时吃疼出声,手上也霎时流出汩汩鲜血。
钟离笙闻声扭头,呼吸一颤:“蠢女人你没事吧?”
他说话间内力翻腾,目露精光,玄铁折扇在空中转了一圈,又将一波汹涌袭来的白蝙蝠狠狠逼退了。
而那只咬伤施宣铃手腕的白蝙蝠却怪叫了一声,仿佛被嘴角的血渍灼伤了一般,扇动着翅膀往后飞去,竟再也不敢靠近施宣铃一步。
钟离笙忙于应付四面八方围来的白蝙蝠,没有瞧见这一幕,施宣铃却是敏锐捕捉到了,电光火石间,她似乎福至心灵般,立刻毫不犹豫地低下头,用力将手上那处伤口抓深撕烂,剧烈的疼痛刹那袭来,她却咬牙倒吸着冷气,硬生生挤出了更多鲜血来——
浓烈的血腥味飘入了风中,果然,原本围攻她的那些白蝙蝠纷纷怪叫着,如潮水般向外围退去!
“你,你在做什么?”
钟离笙扭过头,施宣铃却来不及跟他解释,只将满手的血“啪”的一下糊在他脸上,钟离笙一下被打懵了!
“你疯了吗?干嘛扇我耳光?”
“不是扇你耳光,是在救你的命啊,别说话了,快将脸上的血抹匀了!”
施宣铃一边催促着,一边又忍着疼痛,从手腕上的伤口里逼出了更多的鲜血,直往钟离笙的脖子里抹去。
这一招果真立竿见影,原本还围在钟离笙那边的白蝙蝠,也纷纷发出怪叫,瞬间扇动着翅膀向后撤退。
钟离笙眼中写满了不可置信,却也陡然明白过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往脸上抹去,将施宣铃方才“赏赐”的那点血糊满了自己整张脸!
四面八方的白蝙蝠霎时退得更远了,浓烈的血腥味里,它们一边怪叫着,一边扇动着翅膀,纷纷消失在了林间。
“我的个娘呀,还真是神了,你这血也太厉害了!”
钟离笙目瞪口呆,简直是叹为观止了:“蠢女人,你小时候到底泡什么长大的?百毒不侵不说,这一身的血还能赶飞天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