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的身影出现在了家中。
没有开灯的客厅，光线有些幽暗，这里的布置一如陈素华还没去世之前的模样。
地板和家具之上不曾有半点灰尘积落，显然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李察坐在沙发上，眼神落在了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
上面是妈妈、妹妹和自己三个人的合影。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以及伴随着一个女人开心的小声哼唱声。
房门打开，走进来的是围着围裙，手中拿着一个拖把的孟芸。
她进门之后习惯性的打开灯，便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李察。
嘴中哼唱的歌曲停了下来，孟芸有些讶然。
因为她上一次看到李察，已经不知道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你回来了啦？”
李察转头看向孟芸，发现此刻的她，怪谈等级已然达到了c级。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李察突然开口问道。
啊？
孟芸有些不解。
“譬如，我可以让李涯复活，嗯，是那一个真正的李涯。”
听到李察如此说，孟芸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随即她笑了起来，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现在和婵婵这样生活就就挺好的。”
哦。
李察哦了一声，随即他的视线穿过了层层阻隔，看到了在自己房间玩耍的李婵婵和痴傻的无头安妮。
此时李婵婵正手中拿着一个手电筒，将光亮投射在墙壁上。
而无头安妮就如同小猫一般，在李婵婵咯咯的笑声中，笨拙且坚定的追着墙壁上的光影。
李察看了一会，随即从芥子世界中将之前那个笑脸男人送还给自己的安妮头颅取了出来。
头颅从李察的手掌上缓缓消失。
李婵婵的房间中，原本正在蹦跳着试图摘下墙壁上不断晃动的光影的无头安妮，身体突然呆滞了一下。
随后缓缓转过身，看向李婵婵。
李婵婵被看的有些莫名奇妙，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安妮突然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自己的小脑袋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安妮在揍完了李婵婵后，便出现在了李察的身旁。
“哥哥……”
安妮眷恋的用脑袋在李察的胸口摩挲。
这一次，李察没有将安妮推开，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随后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茫然的安妮，呆愣的孟芸，以及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李婵婵。
下一站，李察来到了奥因克的芥子世界，也就是鸢尾花养猪场。
对于突然闯进来的李察，奥因克没有任何惊讶。
“你还想覆灭圣日教吗？”
李察开口问道。
骤然被问起这个问题，奥因克有些不解。
随即他陷入到了沉思中，良久后才摇了摇头。
“当初导致我们一族灾厄命运的，便就是那加百列，他也算是间接的死在了我的手中，我心中已经没有太多怨恨了。”
这样啊！
随即李察看到了此时也身处于猪场的白虎。
“你呢，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白虎有些惊愕。
随即认真的想了一下。
“今晚能不能让老奥给我整个杀猪菜。”
已经成功晋升天灾的白虎，看起来确实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了。
随后，李察又出现在了不同世界，见了不同的人。
最后出现在了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少女身旁。
当李察照例询问苏薇，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苏薇并没有回答，她湛蓝的双眸凝视向李察。
“你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吗？”
李察想了一下点点头。
“那你需不需要一个女仆照顾你？”
苏薇继续问道。
李察摇了摇头。
苏薇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哀伤。
“那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苏薇所说的这里，是李察在昆仑成立后，所安排她驻守的一个世界。
听到苏薇这个请求，李察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当初他在《怪谈通识》中第一次看到苏薇的图鉴，备注上的信息曾经说过，苏薇是为了追求自由才逃离格里芬城堡。
只是，从她被希尔夫人收入到《怪谈通识》中，又辗转落在了自己手上，即便后来自己将她从《怪谈通识》中释放出来。
她也一直在遵从着自己的命令在做事。
似乎，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她所追求的自由。
“对不起。”
李察轻声说道，这或许是他从诞生以来，第一次以真诚的语气，向某个人表达歉意。
苏薇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却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面前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不曾知道，她所追求的东西，早已经不再是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李察的最后一站，置身于了一片黑暗中。
这里他曾经来过，同样是如此黑暗，当时有人为他点起了一盏灯光。
“你是来吊唁他们的吗？”
管理员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来吊唁这些与你有着血脉关联，却素未蒙面的亲人们。”
黑暗中，李察沉默不语。
“他们倒是给你留了一些东西，但我想到你应该不会想要，所以都喂给我的公寓了。”
“那你又是谁呢？”
李察开口问道。
“我？”
“我和我的公寓，只是一个可悲的复制品。”
“是那些混沌先民们，逐渐开始不再信任自己的神明后，为那第三座方舟打造出来的备用系统。”
“我也是一个指引者。”
“只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指引者。”
作为管理员失败的罪魁祸首，李察没有感到任何愧疚。
他再次离开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并非是出现在诸天世界的某个地方，而是意识通过观察者之索，浮出了那在未知空间中沉默流动的时空长河河面。
这一次，李察操控意识，直接溯流抵达了这微光长索的最初始。
当他的意识缓缓下沉入河水中，耳边响起了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哭声。
“是个男孩。”
男人的声音中带着喜悦。
“若是女孩，你就不喜欢了吗？”
一个有些熟悉且虚弱的声音，嗔怪的说道。
“女孩也喜欢，喜欢的……”
男人慌不迭的说道。
“我们给他起一个名字吧！”
“叫他李察吧……”有人开口说道。
“李察，就叫李察。”
男人赶紧答应，但他马上意识到，刚才响起的声音，并非是自己躺在病床上的妻子所说。
可病房中明明只有他和妻子两人。
于是他慌张的抱紧了怀里的儿子，同时将病床上的妻子护在了身后，紧张的四处观望。
随即，他发现了躺在病床上妻子的异常。
她的目光凝望向了病房的某个位置，可那里明明只是一片白色墙壁，没有任何东西。
妻子原本虚弱的面容上，此刻竟然绽放出了笑容。
笑容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欣慰。
他无法理解，是因为他没有像妻子一般听到，在他认为只是一面空荡荡墙壁的位置，有一个少年，对他妻子发出的一声呼唤。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