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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辅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箭矢穿透的肩膀和上臂,然后剧痛传来,他整个人疼得在蜷缩在地上打滚。

机巧连弩已经能于八十步开外,直接射穿皮甲和铁制半鱼鳞甲,何况是面对不足五步之远的孙辅,也没有穿着任何否防具和铠甲,箭矢穿过他的身体后,钉穿了柱子后留在了背后的墙上。

如此可怕的穿透力,连骨头都能穿个孔。

孙权怎么会随身带着机巧连弩?可是冷静下来后,又不会觉得意外,孙权又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已知会背叛他的人完全不设防呢?

孙权其实并没有想过孙辅会动手,只是乔玮以防万一坚持要将机巧连弩藏在他的身上。他本想让孙辅看清曹操的用意,与孙辅冰释前嫌,仍旧将孙辅放回庐陵,由他镇守庐陵。如此信重和不加怀疑地收服人心,将来孙辅必然会更加忠心耿耿。

但孙辅没有这么做,他想的是鱼死网破,困兽犹斗。

“阿兄是当真从来没有想过嫂嫂和侄儿侄女的安危吗?”

从孙辅离开庐陵的那一刻起,孙权的舅舅吴景就已经出发庐陵,带着孙权的旨意接手孙辅在庐陵的所有兵权和管辖权。

毛英被张昭请去,便是将孙辅和他的所有近臣全部隔绝开来。

而孙辅离开了自己的屋子之后,乔玮便带着小夜前往孙辅的屋子里,将他的妻子儿女全部看管了起来,而院子外,以幼烨为首的几名幼字辈家将也将院子团团围住。

孙辅在进入居胥阁后,幼煣等人也从暗处出来,将居胥阁保护起来,而幼煣他们听到屋子里的巨响,第一时间便冲了进来,将孙辅团团围住,以兵戈相指控制起来。

孙权看着地上的孙辅,血汩汩地从伤口里涌出来,很快就汇聚成了一汪血泉,他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从心里还是希望孙辅尚有手足之念,能与他坦然相对,再无隐瞒。

他的这些手段,本不想用在至亲之人的身上。

手中的机巧连弩原本对准的地方是孙辅的咽喉,因为那里是致死之处,但孙权依旧留了一丝不忍,只是废掉了他用来持刀剑的右手。

孙辅剧痛之下,几乎咬碎了后槽牙,但如今的形势也不得不令他低头。自己已无反抗之力,妻子儿女又皆在孙权的手里。

他强忍着剧痛和心内的恐惧,喑哑着声音问孙权,“你要杀了他们吗?”

“都是孙家的子孙,自然不会。”只是从今往后,他们都无法在江东有太多的立足之地了。

孙权还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满孙家的血。

“那你要杀我?”

孙权眼睛里没有了任何的情绪,唯独剩下失望之后的冷漠,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犹如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的孙辅,“你虽然不仁,但孤不会不义。孤不杀你,但是会将你软禁起来,直到你死。”

孙权下达了对孙辅最后的判决,幼煣等人就将孙辅直接捆锁起来,从屋子里拖了出去,随后便有侍女进来将地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孙权就这么静静地背手站着,面对着写着“孙”字的军旗,神色不明,直到乔玮的归来。

乔玮的月份已经逐渐大了,手脚也常有抽筋之痛,孙权伸手去搀扶,“本不该让你去趟这趟浑水。”

只是他身边能信得过的人也没几个,乔玮以看望兄嫂和侄儿侄女的名头前往看住孙辅妻儿,合情合理。纵然兄嫂有所起疑,以乔玮的聪慧和巧辩,也定然能安住她们的心。

乔玮也不甚介意,“其实也没什么危险。”

孙辅的夫人梁氏是有些心眼子和城府在,但乔玮借着怀有身孕,听着梁氏说着育儿经,也很快打消了梁氏的戒心,反让她觉得二人相谈甚欢。直到幼烨借着到了喝安胎药时辰的借口,提醒乔玮事情已经成了,梁氏还有些意犹未尽,亲自将乔玮送出了屋门。

梁氏没有起疑,但府上的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却没能逃过孙静的眼睛。

“叔父如今还站在居胥阁外,托我来问一问,能否见一见你。他应该是察觉出来什么了,要见吗?”

孙权将手放在乔玮的肚子上,感受着孩子的动静和生命,“幼烨,你出去告知叔父一声,就说孤和兄长相见甚欢,多饮了几杯,已经要睡下了,兄长今夜就与孤同榻而眠,请他放心,明日的寿宴照旧。”

乔玮补充了一句,“同样的话,去敬华阁也说一声。”

次日,孙静的寿宴,孙权如期而至,并且带来了对孙辅长子孙兴的加封,为奋武校尉,待成年后便可入军营,奋武的杂号来自于孙辅,并且令梁氏和其余三子皆留在府上奉养。

梁氏本因为孙辅的彻夜不归,心中有所猜疑而惴惴不安;今日孙静寿辰,她带着膝下诸子来贺寿,却发现近身的随从全部被更换了面孔,而现下孙权都来了,身后却依旧没有孙辅的身影,她便猜到了什么,心里越发惶恐难安。

但孙权好似像个没事人一般,还当着众宾客的面夸赞了梁氏一番,“嫂嫂多年来,照料侄儿侄女们也是辛苦了,好在侄儿们孝顺、颇有才华,嫂嫂还是有后福的。”

有后福……这意思是……夫君已然是靠不住了。

梁氏低着头不敢多言,手紧紧握住自己孩子的手,明明眼前的孙权是带着和蔼的笑容,可却令梁氏如坠冰窖,浑身发冷,只能低头谢恩,“借君侯吉言了。”

孙权微微颔首,“既然人到齐了,那就开宴吧!”

孙静的次子孙瑜却道,“辅兄还没来了,君侯……”

孙瑜话还未说完,却被自己的弟弟孙皎一把拉住了,对着他连连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孙权依旧神色不改,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孙瑜的话一般,浅笑着搀扶着叔父孙静一同坐于上首,“今日是叔父的寿辰,咱们孙家也是好久没有这样的家宴了,大家不醉不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