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一句话，就把顾青后面的话顶回去了。
“张书记。”李毅略微沉吟，向张正华道：“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张正华摸了一把下巴，面无表情的说：“很显然，这个顾青，为了赚昧心钱，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应该交由有司部门严审！”
顾青还想叫嚷，王小锋严厉的盯了他一眼，又向他使了个眼色，他才闭了嘴巴。
李毅点点头，说：“张书记，财政上的钱，一次性全拨付出去了，工程弄成了这个模样，我们没办法向国家和人民交待啊！”
张正华右眼皮连续跳了几跳，缓缓说道：“是我监管不力啊！工程是我主动承揽过来的，但因为李市长你出国了，我的工作又十分忙碌，实在是无暇顾及这边，以及出现今天的失误。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这叫以退为进，先在众人面前认个错，也有就了退步。
果然，他话锋一转，说：“最重要的，还是我用人不明。我本想找一家资质过硬的建筑公司，来承包乌坪寨的景区建设工程，如此一来，既能保证工程的质量，又能够更有效率的完成工程。”
他叹了一声，看向身边的王小锋，沉声说：“没承想，我被这帮人给蒙骗了啊！”
王小锋吓得双腿发软，想说点什么，又觉口干舌燥，嘴唇发麻，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张正华言外之意，就是说，这些工程队，都是你王小锋找来的，我是相信你，才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却没有完成好，你要担负起主要责任来。
李毅不知其中曲折，说：“张书记，咱们市里的建筑公司，资质都挺好的，怎么想起到外面找这种野队？这种队伍。良莠不齐，质量很难保证。”
这话分明就含有质问之意。
张正华霸道的摆摆手，说：“市建司不是承建了计算区高新区的一大片工程吗？他们哪里抽得出手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李毅道：“就算市建司腾不出手来，也可以施行工程招标，遴选更有资质的大建筑公司来承建啊！这种野队，想想也靠不住。”
张正华道：“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现在大部分的建筑物，尤其是农村里的房子，还不都是由野队建造完成的？就连城市里。野队还少吗？我本想着，反正是要找建筑公司，去外地找，还不如找本地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本地人又信得过一些嘛！谁承想出了这档子事！”
李毅道：“张书记，你本事是好的，却不知道。有一些人，正经工作做不好。最会钻营，赚眛心钱财！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吧！”
张正华也是当过市长的人，今天更是市委一号，是绵州市真正的一把手，却被李毅一再抢白。虽然错在自身，但他却不这么想，反认为李毅是无理取闹，故意为难自己。
在这种关系国计民生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李毅是不可能轻易放手的。他当即指示高虎，要他会同市里的相关部门，严审此案，绝不能放过一个祸国殃民者。
张正华对李毅道：“这些工程，虽然质量并不怎么过关，但好歹还是能用上一用的，只要不出大的天灾，用上二、三十年，不成问题，依我之见，先这么用着吧！谁知道几十年之后，又是怎么一番天地？”
李毅说：“张书记，万万不可！这种刚建起来就成了危房的建筑，绝对不能用。必须全部重建！”
“什么？”张正华像被蛇咬了一口般跳了起来，说道：“全部全建？李毅同志，你没搞错吧？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浪费？”
李毅道：“张书记，这不是浪费不浪费的问题！这关系到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问题。游客中心，还有漂流道，都是人流密集之地，万一出个什么差错，那时就不只是浪费这点钱的事情了！”
张正华摇头说：“不行，我竖决不同意重建！这是多好的建筑啊！不就是水泥不过关，沙子里掺了点杂质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你把简单的问题想得太过复杂了！”
“张书记，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啊！随意不得。”李毅再三坚持，说道：“这样的建筑，用不了多久，就会出大问题。那个时候，你我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张正华左右看看，见身边没有外人，便压低嗓子说：“李毅同志，你我都是从中央下来镀金的，用不了多久，你我早就离开这个地方了，或去中央部委高就，或去别的高级岗位任职，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你我无关啰！现在市里财政不够宽裕，有这重建的钱，还不如投入到别的建设中去呢！这政绩工程，反正是搞起来了，管他许多呢？”
他自以为，自己这番话，算得上推心置腹了。
张正华对李毅的观感，较之初来时，又有了新的改变。之前他手里没有实权，处处受制于李毅，因此防李毅甚于防火。
而现在，他自觉已经掌控住了市里的权力大局，对李毅反倒没以前那么嫉恨了，反倒以为，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出身，一样的背景，难得同市为官，理应守望相助。
李毅听罢，摇头一叹，心想这些工程，在张正华眼里，就是一个政绩工程，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把建设大权抢过去的真正原因吧？
至于这些工程质量好不好，建成之后是不是真的能带动一方富裕，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工程带来的官声和成绩！
李毅所追求的，跟张正华恰恰相反，他可以不要政绩，也可以不管官声如何，一定要把事实做踏实了。
一定要做有利于老百姓的事！
“不行。”李毅斩钉截铁的说道：“张书记，在这个问题上，我和你的看法是相左的。我相信，广大干部同志的想法，也是跟我一致的。有利百姓事常做，无益国家事莫为。这是我写给自己的为官箴言！我无法跨过自己良心上的那道坎！”
这时，一个村民急匆匆跑了过来，跟姜巴多说了几句话。
姜巴多脸色一变，急向李毅道：“李市长，刚才梁老打电话过来，说木香的情况有变，我得赶紧去市人民医院。我先告辞了。”
李毅招招手，说：“等等，我们一起走。”又对张正华说：“张书记，我有事先行一步。有事咱们回市里再谈。”
高虎等人也随同回去。
张正华等人，也慢吞吞的下来。
“张书记，这边的工程，怎么办？”王小锋小心翼翼的问。
“什么怎么办？”
“还要不要继续？”
“继续个屁！都是你办的好事！工程暂停，所有假冒建材全部封存！等待市里的进一步处理意见。”
“张书记，这事情也不能冤我啊，我也是一片好心。我哪里料到，顾青他们居然是这种人？张书记，这事情，完全是顾青一人从中搞的鬼，咱们可千万防着他在审讯中乱咬人啊！”
“防什么防？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
“张书记，您是光明磊落，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难保顾青狗急跳墙，拉咱们下水，保他出减刑轻判呢？”
“哼！他敢！我张某人，如果连一个街头混混都怕起来，还用得着来这里当市委书记吗？”
“是、是、是，您当然不怕。可是，保不齐别人就信了他的胡言乱语，利用他来攻击您呢？”
张正华站住脚，冷峻的目光，投在这个精明得有些过分的秘书身上。
王小锋也没有办法可想，他只能把张正华拉下水来。只有把张正华和自己系在一条绳子上，自己才有生存下去的机会。就算顾青咬出自己来，那时也不必害怕了。
良久，张正华才声色俱厉的说道：“王小锋，我警告你，少在我面前卖弄你的那点小聪明！我说你是拉牛牛，你就是，我说你不是，你就什么都不是！”
王小锋心里打了个突，连忙把腰低了八度，几乎和双腿形成九十度的大弧度。
“张书记，你吓杀我了。借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在张书记您面前卖弄聪明啊。我全是一片忠心，为您着想。”
张正华语气一缓，说：“好好做你的事，不该你操心的，就不要再瞎操心了。那个顾青，你不要再跟他接触了。”
王小锋双眼一转，暗想张书记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就这么不管顾青了？随便他去招供和乱咬人？
等他抬起头来时，张正华已经走远了，他赶紧追了上去。
车子一进去有手机信号的地区，李毅就拨通了梁凤平的电话，询问姜木香的病情。
“情况不太乐观。”梁凤平说：“医生说了，必须尽快转院，最好是去京城的大医院，不然，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可是，这里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就算坐飞机，加上路上的波折和候机时间，只怕也会耽误最佳抢救时机……”
李毅沉声道：“我有办法，请人民医院的医护同志，即刻做好转院准备，其它的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