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知道在这个世界的这个历史时期,一个不能将自己权限内搞点儿好处的领导是坐不稳的,太不合群了。通常这样的事情都是衙内来做,或者交换着来做,由外室来操办的也不稀奇。陈宇当然不会有兴趣搞这个,他自己地盘儿其实比老爸的油水更多,前一世跟庄有德和莫卫东一起上下其手很是捞得痛快,这一世却没有了这样的兴趣。不仅他没有,庄有德和莫卫东更没有。
“胖的那个三十多,离异,没有孩子,另一个二十七,感情上受过伤。我找人查了工商登记,贾倩和贾雯的身份证地址跟贾芯復老家是一致的,同一个区,同一条大街。”王十七汇报完了请示道,“要不要安排人到当地去核实一下,再让人看着她们一点儿?”
“老爷子的糊糊事儿不用去管他,”陈宇向王十七交代道,“你的精力不要分散得太开,重点放到玉兰市,盯紧刘骏和方嫦。”
两年后,坐在往玉兰市行驶的汽车里的陈宇后悔了,如果当时他让王十七盯着点儿这两个女人,现在就不会有这个非常被动的局面。对王十七的能力陈宇有信心,如果自己当初让王十七盯着,贾芯復跟这两个女人的关系肯定会被发现的。陈宇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对方的堂兄妹身份给蒙蔽了,这个身份让自己大意,失去了该有的警惕心。贾芯復是靠着献给陈建国这两个女人而成为真正的心腹的,贾芯復的做法有点儿冒险,但非常有效。如果贾芯復是介绍两个美人,如小明星什么的,效果绝对没有现在这样好,假户籍资料带来的一家人的错觉,让陈宇和陈建国都陷入了思维的盲区。贾芯復简直像是犯罪心理学专家而不像是只在大学里学了点儿教育心理学皮毛的师范生。
陈宇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在汽车的轻微摇晃中终于睡着了。
回到玉兰市,陈宇似乎将陈建国被双规的事情给忘记了,在市政府极度怪异的气氛中,该做什么做什么。在不被注意到的时候,陈宇会悄然地钻进莫卫东的车子里,在玉兰市里绕两圈,确定没有被跟踪后就开去找刘骏。
刘骏是灰色的或者说是透明的,在这个五彩斑斓的城市里是那么与众不同,却又完全的被世人所忽视。看到他的人似乎没有一个意识到这一点,或者全都选择性地忽视了这一点,又或者他们看到的是另一个和他们同类的刘骏。
莫卫东和陈宇都能看出刘骏的不对劲儿,但他们远没有透过陈宇记忆来观看的吕清广看得清楚。虽然吕清广是隔了一层间接看到的,可灵识束分析以及太乙金仙的紫府计算力是这俩仅仅增强了一些灵魂力量的凡人遥不可及的。
吕清广立刻就意识到刘骏的状态并不是在生活而是在被重现,他是空心的,或者说是‘被历史控制的’一个载体,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强制地按照历史进程前进,他已经没有自由意志能支配这样的意识。他看到的都是历史应该呈现出来的样子,他并不受历史被改变的影响干扰。当他开着车,跟在一辆十四路公共汽车后面的时候,并没有发下其实他前面的是两辆七路公共汽车。
在停车场,陈宇试着走近刘骏,但刘俊对他的出现而是不见,对应该在陈宇脚旁位置出现的流浪狗露出慈善地微笑,而那只狗则因为陈宇的到来而感到了危险,已经跑开,躲在远处。
同一个停车场,不同的日子,人更多,庄有德也来了。王十七跟在陈宇的身边,陈宇正对着刘俊走过去。刘俊是看不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宇的,陈宇能看到对面走来的刘骏,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偏偏视而不见,就那么直对着撞上去。陈宇不是看不见,他这是故意要撞刘骏。
这个主意是莫卫东提出来的,庄有德觉得可以试一试,陈宇也没有提出异议。别说撞人了,就是撞车,撞火车,陈宇也是有胆量的试一下的。他已经活了三辈子了,后两辈子不算活完,只有一半,最后这一次更短,不到五年,但他不怕再开始一次新的重生。庄有德和莫卫东已经下了联合保证,陈宇的灵魂是莫庄两家进行了施法保护的,有双重保险,不论遇上什么意外死亡都可以再投入新的人生,即使历史中的陈宇全都死绝了,每个历史时间节点的陈宇全被干掉了,也不用担心,可以从相近位面世界传送一个平行宇宙的陈宇过来。即使所有世界的陈宇都被杀绝了,也不用担心,可以重生到别人的身上去。
单色的刘骏一步一步走来,走得很累,很疲惫,超出他自己可以感知到的沉重,在每一步落下的时候震荡着剥离重组中的世界,又仿佛是背负着整个的世界,但不论是怎样,他都一脸淡然的神情,迈步走进陈宇。
陈宇知道对方眼里没有自己,这不是常用的引申义而是文本的字面意义,就是眼睛里没有,他看不到自己,所以他并不可能意识到碰撞即将发生。陈宇能看到刘骏,陈宇知道自己是碰撞的责任方,但他只能撞上去,哪怕受伤的会是自己。陈宇义无反顾的冲上去,在即将相撞的一刹那,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碰撞与疼痛都没发生,陈宇前冲的身体并没有遇到阻碍,惯性带着他前冲,踉跄五六步才站住,赶紧回头,却见刘骏依然在他特有的轨道中直线前行。恍惚中,陈宇觉得似乎这一刻的刘骏多了一点淡色,很淡却不再是如烟的浅灰。陈宇没有在意眼中多了的这一点色彩,他自嘲的笑了起来,碰瓷儿也是技术活儿呀,自己这个堂堂一市之长,拉下脸皮来,居然给干砸了。
刘骏走了。
莫卫东和庄有德以及他们带来的人并没有去围堵刘骏,那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改变不了什么,反倒是有可能让自己陷入麻烦之中,强行摧毁管委会的冻结是挑衅整个管委会的愚蠢行为。如果是被逼入了绝境,拼死一搏,自然不会顾忌这些,但现在是胜利在望,在已经获得的利益之外还能有一笔额外的收入。当然,好处现在还没有到手,得等最佳时机,这个时候要做的是谨慎,谨言慎行,不能暴露目标。
按照事先设定的预案,王十七立刻驱车过去,接上了陈宇,其他人也各自上车,火速离开现场,赶回到观湖小筑。观湖小筑是水库边上的高档中式别墅楼盘,开发商是莫卫东的人,上一世庄有德、莫卫东和陈宇都把家安在了玉兰市影视基地里面,这一世没有了,挪到了这里。这一世,影视基地也用了多重马甲带白手套,既保证了他们完整掌控影视基地,又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埋得深深的。
在原本的历史中,观湖小筑就是大盘,占地大档次高,是玉兰市出现最早也档次最高的别墅楼盘,售价也是玉兰市甚至中西部最高的。改变的历史里,为了避开受关注,庄有德和莫卫东都没有在玉兰市影视基地安自己小家的打算,主要就是想避开星际海盗,陈宇也跟着他们一起将家安置在了观湖小筑。这里跟影视基地是比邻而居,如今三位大少将自己的家挪了一点位置,立马,观湖小筑的地盘儿就再次膨胀了起来,这一片的水域的网箱养鱼项目也在九九年就被叫停了,水质很快就得到了恢复,变得清亮了起来。
观湖小筑是一个大项目,分了很多期,每一期有一个或者几个独立的大院子,庄有德、莫卫东、陈宇三人就独享一个大院,有独立的进出口和地下车库,以及安保措施,甚至还有一个会所,供三家人吃喝玩乐健身休闲,还有客房。
分开离去的汽车,在开出玉兰市市区后,就逐渐汇拢成一个车队,一道驶入地下车库,保镖们散开,庄有德、莫卫东和陈宇带着几个帮闲一起走进电梯。
这部电梯是会所的,会所高度有限,为了拍电影电视剧,影视基地周边,尤其是临水的岸边,都是限高的,十米以上就必须要经过严格审批,而且是三堂会审。以庄有德和莫卫东再加上陈宇的组合要建多高都是没问题的,但他们没觉得自己扇自己的脸是一件很好玩儿的事情,所以他们这个院子也没搞特殊,地面上都是二三层的建筑,地下也有两层。车库下面还有桑拿和恒温游泳池。大家一起到二楼,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小喝了一点儿,然后一起到地下二层泡桑拿。
在桑拿谈事情是九十年代后期逐渐在华夏大陆流行起来的,越是机密越是喜欢选在大池里光溜溜泡着谈,莫卫东他们在历史中也被染上了这个毛病,这次改变历史并没有将这个毛病也改掉,反倒是有变本加厉的倾向,搞了个仅供自己使用的小会所,没事儿聊天都躺在大池里进行。
王十七和帮闲们老老实实地自己在远处池子里泡着,大池里就只有陈宇、莫卫东和庄有德三人。
莫卫东和庄有德的情绪都很好,陈宇能看出来,这俩不是装出来的情绪高,而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兴奋露出来,可就这样都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里得乐成什么样了呀?陈宇反思了一遍今天的整个过程,他是当事人,情况是很清楚的,没有任何进展才对呀,怎么会让这俩乐成这模样呢?把脑袋埋在热汤里,陈宇憋了一口气,但这口气到了极限,他还是没想出来,只能抬起头,他不能活生生将自己憋死。“是不是我身在局中,眼光和思维都受限,有什么应该注意到的没注意到?”陈宇直接动问,“你们俩不能光顾自己高兴,说来听一下嘛。”
莫卫东哈哈一笑,看向庄有德。庄有德点了点头。莫卫东说道:“的确有在局中的影响,你撞向陈宇前都没有异常。在你的身体就要撞到刘骏的那一瞬间,时间和空间出现了小小的扭曲,让刘骏可以保持‘被历史控制的’正确前进路线,而不跟突发的具有改变历史力量的你发生接触。这样的接触本来是不可避免的,但因为刘骏的特殊而成了另一种不可避免。”
这一点陈宇理解,他的确是应该撞上刘骏,他本来就是报着碰瓷的目的去的,只是自己技术不过关——好吧,这是老天爷护着刘骏不让别人冲撞他,但这就值得如此高兴?观察刘骏这么久了,难道之前没有发现同类事情?他自己也让王十七盯着刘骏,但盯的是刘骏的整体势力,全天候盯梢是莫卫东安排的专业人士进行的。
“刘俊的生命轨迹是绝对无法影响的,这一点无可争议,也没必要去强行改变。”莫卫东喜滋滋兼得意洋洋地小声跟陈宇嘀咕,“今天要你去撞一下刘骏,不是尝试影像刘骏,而是检测你。早就跟你说了的,你才是关键点,要改变的不是刘骏的命运,而是你的。”
陈宇一脸的迷糊,他刚才的上车的时候还在深深自责——自己碰瓷的技术水平太低,愧对了两位好兄弟的殷切希望,没想到自己的表现居然是非常成功。可是,究竟自己的闪光点在哪儿呢?
“你不用想太多。”庄有德靠过来,友好而又热情的搂着陈宇的膀子,在他耳边低语。“有些事最好不说,毕竟跟我们竞争的不是人类,他们有多厉害我和卫东也不是很了解,任何说出来的秘密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密,包括说梦话和在密室里自言自语。”
莫卫东也跟着表白:“不告诉你跟信不信得过一点儿关系没有,实话告诉你,有德和我之间也没有谈过这个事儿,关键的话题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句不会提的,这个关键点也是我们来的时候家里大能告诉的,我们之间只是有点儿心知肚明的默契。”
陈宇对最后这点心里是极其不舒服的,但面上一点儿没有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