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顾不上拿雨伞,我奔向雨中,心里一阵慌乱,镇里刚刚开了防汛会议,反复强调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偏偏我这里出了问题。
千万,千万不要出事啊!心里只有这句话了。
雨哗哗的下着,村委会里的几个人都跑了出来,毛会计驱动汽车,我和汪雄国,还有王小胡子、赵玉环上了车,另外几个人在雨中奔跑着,跑向汪雄国家的方向。
并不长的路,倏然间变得很长很长,即便汽车在雨中狂奔怎么也奔不到目的地的感觉,一分钟都被内心的焦急拉长了。雨幕打到车玻璃上,顷刻间倾泻的犹如瀑布一般向下滑落。
终于到了地方,这种雨天,人们都在家呆着,没人出来看热闹,关键是人们压根不知道汪雄国家的房子倒塌了。
大雨中,汪雄国家的房子已经没了房子的模样,坍塌之后的房子犹如一个腿脚不好使的老人,一下子跪到了那里,永远的起不来了。
此时,这里更像地震后的现场。
汪雄国是侏儒,腿短,跑的倒是快,他第一个冲出去,冲到房子跟前,喊着。
接着,人们仿佛把大雨置身事外,一个个都冲向倒塌房子。
每个人都是第一次经历,心脏狂跳,大家都乱了方寸,不知如何是好。
汪雄国跑到房子跟前,傻住了。
到底王小胡子聪明,喊道:“赶紧找缝隙,看有没有人?”
汪雄国拿出铁锨,撬动缝隙,朝里面喊,人们都喊,里面有没有人?
王小胡子灵机一动,“汪雄国,你赶紧给你家两个孩子打电话,看他们能不能接电话,还有可能孩子不在家呢。”
我一转头,看到汪雄国媳妇金凤跑了过来,急忙问她:“房子倒塌的时候,你家两个孩子在家没有?”
金凤哭着拼命的摇着头,她也不知道孩子们在不在家。
雨哗哗的下着,汪雄国打通了他儿子的电话,无人接听!
没人接听,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汪雄国的手在风雨中抖着,越是着急打电话,手还不听使唤,总是按错键子,按了半天也没有成功。
王小胡子抢过汪雄国的手机,“你说号码,我打。”
汪雄国哆嗦着说了一串数字,接着,大家竖起耳朵听,雨的哗哗的声音,接着,在房盖的下面,传来微弱的手机振铃的声音。
大家屏住呼吸,猜测着,是手机落在屋里了,还是人也在屋里呢?
“赶紧去挖!”我命令道。
人们这才回过神来,朝传出手机振铃的地方奔去,开始挖。
“挖的时候,大家一定轻点,边挖边喊喊,万一,里面有人别伤到人。”我在雨中喊着。
“赶紧再叫一些人出来”我看向毛会计和赵玉环,赵玉环傻愣着,不知干什么好了,毛会计一听,急忙去发动车,找人去了。
赵玉环这才反应过来,跑向左邻右舍去喊人。
没一会儿,来了好几十人,人多力量大,没用多久,房盖被人们清理出去,
越是往下清理,越是焦急,那种等待死神宣判的感觉,不知道下一刻会有什么样的恐怖,多么希望,下面,一个人都没有该多好。
汪雄国女儿的手机在厨房找到,可是,厨房这一部分,翻了底朝天,清理到平地都没有人。
有人干活干的出了汗,累了,叫苦停下来。
大雨变成了绵绵细雨,我抹了把脸,“拜托大家,坚持一下,不知道这俩孩子在不在屋里,不要停啊,万一他们在屋里,有生命危险。我求求大家了!”
汪雄国在拼尽全力的扒着砖头,两手因扒砖头过猛,淌血,雨水不停的洗刷,很快鲜血变得了无痕迹。
终于,二驴子惊恐的喊着:“手!手——这里有人!”人们朝他这面看过来,一只满是泥土的脏手露了出来,汪雄国拼命的开始用手挖四周的砖头,人们也怕铁锹一类的工具碰伤下面的人,都开始用手猛劲的捡起砖头木头,拼命的扒着。
汪雄国的女儿小亚被扒出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老瘸子也在,但是,他没辙。
我和毛会计,以及汪雄国急忙把小亚抱到车上,往镇上急奔,剩下的人们继续扒。
小亚到了镇上的医院,气息及其微弱,镇医院让赶紧去县城医院,同样,我们县城距离繁荣镇太远,只得再度转向邻居县城疾驰而去。
偏偏半路,毛会计的车没油了,这面,小亚气息越来越微弱,真是越着急越出乱子。
行至还有几里路的时候,毛会计的车抛锚了。
雨依旧下着,路上的车辆少之又少,只得打邻居县城的120车,这面,攥着小亚的手,希望她挺住。
折腾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小亚被推进抢救室,我和汪雄国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不住来回走着,一面电话联系,那面找到汪雄国的儿子没有。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十分煎熬,汪雄国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喜极而泣,原来,他的儿子没在家,在李冠宇的食杂店看了一个下午小麻将,电话震动,落在家里。当他回家看到坍塌的房子,惊愕的不行。
人们这才停住手里的挖掘,急忙电话给汪雄国。
于是,轻轻舒口气,终于等到抢救室的门打开,护士走出来,嘴角欠起微笑,我一直揪着的心也放下来。
小亚终于脱离危险!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反复说着。
汪雄国激动得掉眼泪,那张像树皮一样的老脸躺下清澈的泪珠。
这时,隋然打来电话,“听说你们村的危房倒了——”他单刀直入。
“嗯。”我发出这一声都很艰难,此刻,不想说话,想哭。
我猜想隋然可能要批评我防汛工作没有做好,半晌,他说:“伤到人没有?”
我叹口气,“还好,抢救过来了。”
“这就是教训,你们村危房倒塌这件事,要被县里作为反面例子全县通报批评。只是通报批评而已,为了警示别的乡镇,在汛期不要出现这样的事故。”隋然轻描淡写。
“我接受批评。”
“赶紧让他们住进幸福大院,幸福大院已经建好,都装修好了,怎么就不住进去!”
“汪雄国他们家,不想住幸福大院。”我说着看向汪雄国,这是早晚要提的问题。
“什么?不想住幸福大院?汪雄国那个侏儒,他报名就是幸福大院的。他想住哪儿?”
“他想盖房子。”我看向汪雄国,汪雄国点点头。
“盖房子?幸福大院给他建好了,他不住,要盖房子,那好,有钱就让他自己盖吧,政府没有闲钱又给他建幸福大院,又给他盖房子。”显然,隋然火了,不想听我的解释,挂了电话。
传来一阵嘟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