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付体力不支,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眼珠向眼睛后面翻去,露出很大一块眼白,而且越翻越严重,有点像鬼片里面目狰狞的恶鬼,很吓人。
他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我急忙喊道:“赶紧叫医生抢救——除了付加伊、付加明、付加茵其余人暂时都出去。”
周曦月干脆失声痛哭,“哭什么哭,我爸还没死呢,赶紧滚出去,别在这里添乱!”付加伊喝道。
科主任已经赶过来,一把手捏到老付的脉搏上,急忙对跟过来医生喊着:“病人呼吸困难,赶紧点尼可刹米——”
“周曦月,你还是出去吧,老付现在这情况,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确实添乱呢。”我干脆一把拉起扑在病床边的周曦月,她死死抓住床边,我的拉扯使床吱嘎一声挪了一下,老付的眼珠已经定住,眼睛浑浊的只剩下了眼白,相貌跟魔鬼无异了。
我哥一把将周曦月抓住床边的手掰开,我们俩把哭嚎的周曦月拖到外面。
周曦月就跟撒泼打滚的刁蛮女人一样,还企图去抓门,她还要进去。
我厉声喝道:“周曦月,本来我不好意思说你啥,可现在我不说,我怕你演戏演的太过了,你这演技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演的挺逼真,好似你跟老付情深似海,你这点小伎俩,骗的了被你蒙蔽的老付,骗不了我们这里每一个人。你不用演了,没看到吗,里面的老付已经处于抢救状态了,他现在恐怕已经失去了听力和视力,你还是省省你的眼泪吧。再哭闹下去,老付一死,你离婚就变成了丧偶了,你还是消停点,祈祷老付过了这一劫。”
听了我的话,周曦月也不辩解,她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变成小声啜泣,站在门旁不肯挪步。
我对两个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小声嘀咕了几句,他们纷纷点头,留下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之后让他们离开。
医生从护士站跑过来,不等到门口,远远的朝我们立在走廊里的人喊道:“医院里没有尼可刹米了,患者家属赶紧去买!”
“去哪里买?”我哥问道。
“随便哪家药店,要快。抢救用——”医生强调,同时小护士拿着几大瓶子药水过来挂点滴,里面的老付已经开始用氧气呼吸了。
我哥奔跑出去的同时,罗涵骁也反应过来,“我们分头去买——”他也跑出去买药。
尼可刹米这种药不贵,可是,我哥和罗涵骁分别跑了几家药店简直绝望了,没有卖的。
由于尼可刹米利润薄,用的人又不多,药店都没有。
科主任便开了一个条子,让罗涵骁去县人民医院去买,这样一折腾,药拿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老付这面,躺在床上急促的呼吸着,眼睛仍旧只能看到眼白,眼珠已经翻过去,而且不肯闭眼睛,大有死不瞑目之势。
尼可刹米点上以后,老付呼吸不那么困难了,渐渐平稳。
付家三个子女,或许被老付的话气到了,他们脸上神情及其复杂矛盾,又恨又痛又气,那种五味陈杂,百感交集的心情,我怎么能不明白呢。
付加伊叹息着,看向我,“民政局那两个人?”
“我让他们回去了,放心吧,我会尽力挽回那二十万块钱,只是,有十万块钱已经不在账户上了,也没有办法,何况,你爸同意把钱给她。”
付加伊深深叹口气,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老付现在去世了,还能追回十万,等老付醒过来,怕是这十万都不保。
钱与亲情,哪个重要?
“我去一趟派出所,查查周曦月的身份,等老付醒了,你电话我。”
“谢谢你,芳菲姐。”付加伊低声说道,连日来,她也憔悴了许多。
“说啥呢,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淡淡的说道。
抢救老付用了一宿时间,老付在次日八点多钟醒来,眼睛也恢复了正常,只是,他一句话都不说,眼睛里满是哀伤,不知道他在伤心什么。
我站在走廊里等待周曦月,听说她在走廊里等老付醒来等了一宿,出去买早餐了。
周曦月手里拎着早餐走到老付病房门口的时候,被我截住。
她一眼疑惑的看向我,“我们聊聊——”我说。
“让我看一眼老付,看他醒来没有。”她一眼祈求,大眼睛水汪汪,换做男人恐怕又是没有招架之力了。
“他已经醒了,不过,现在你不能见他,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我站在门口,挡住了她,她看不到里面的老付。
“你是老付什么人?”周曦月眼睛里泛着质疑和尖锐的光芒。
“我是老付的村书记,我有责任保护我的村民财产,不让他上当受骗。”
“芳菲,你们都误会我了。”我再度温和起来。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会凭空猜测判断一个人一件事。”
“我不明白——”
“那我们找个地方说明白了。”
“那你让我把早餐送进去,老付啥都没吃呢。”
“不用送了,老付啥都吃不了,只能挂水维持生命。走吧,那里有一间空病房,我们去谈谈。”我说着,拉起她,不容分说,往前走。
到了病房门口,穿过门玻璃窗看到付加伊、付加明、付加茵已经等在那里。
周曦月脚步一滞,转身要跑,我拉住她,开门,“有些事你逃避是没用的,还是解决了好。”
周曦月只得挪着步子,极不情愿的走了进去。
病房里只有病床可以坐,周曦月坐在一边的病床上,我们四人坐在她的对面,另外一张病床上。
近在咫尺,一米左右的距离。
事实上,周曦月跟付家三兄妹的距离是很远很远的。
“你们有话快说吧,我想见见老付,我要喂他吃饭。”说着,她的眼睛又湿润了。
“我爸没在这里,你就别装了,你的眼泪在我们这里一文不值。”付加伊带着气,说道。
“加伊,你说气话没用。你们几个听着就行,我要跟周曦月说几句话。”几个人点点头。
“周曦月,你的身份我已经去派出所彻查了,婚姻登记处那里我也查过了。”说完这句话,我盯着周曦月,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一脸的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但我看到一个细微之处,她的手指节突然攥紧,由于攥紧,手指节关节处开始泛白。
“周曦月,据我了解,你从前在青原县城开理发店,但你的理发店有一个特点,就是开开停停,为什么开开停停呢?因为你结婚了,你结婚以后,理发店就停业。只是,你每一次婚姻都不会长久,最长一次不过五年,其余的,有三年的,有两年的,还有一年的,你跟老付不过半年而已。你在婚姻登记处就结过五次婚了,离过五次婚了,没登记的,那还不一定有没有呢!我说的对吧。”
周曦月垂下眼眸,并不争辩。
“说的好听,说你结婚离婚,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在骗婚!而且在派出所有过一次骗婚记录,后来这件事花钱私了。”我一直盯着她。
这时,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你的过去,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也没有兴趣探究。我想说的是现在的问题,老付的二十万块钱,那是用生命换来的,你花着心安理得吗,这笔钱你要给老付拿回来!”
“你说了不算,你们说了都不算,这是我和老付的事情,老付心甘情愿要给我的,我不能不要。而且,我们是合法夫妻。”
“你他妈真不要脸!我跟你拼了!”付加茵激动的站了起来。
“加茵,你别激动,骂她没用,听芳菲姐说。”付加伊说。
“我已经咨询了律师,你的行为属于诈骗,你利用婚姻的合法性来实施诈骗。老付他是一个淳朴的农民,被你的甜言蜜语给蒙蔽了,鬼迷心窍非要把钱给你,老付的钱就那么好花吗,那是他用命换来的。你花着不烫手吗,良心何安?!你以为你这样就受到法律保护了吗,理所当然接受老付的赠予,别忘记你有过诈骗的前科!”
周曦月咬咬唇,不语,脸上却是无比的坚定神色。
“如果你肯将二十万拿回来,咱们就此了结,如果你不肯拿回来,那我们将起诉,走法律程序,二十万够你坐几年牢房了。”
听我这么一说,周曦月再也按捺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撕心裂肺的喊着:“我要见老付,我要见老付——老付——老付”
周曦月的喊叫已经破了声,没了人的动静,犹如猛兽被困,发出尖利撕裂的嚎叫。
我们跟着冲出去的时候,她已经冲进了老付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