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很顺利,毕竟冬季的乡下,人们太闲了,有机会赚钱有谁能不愿意去呢,甚至出现,应聘的工人多,名额有限的情况,便有想出去误工的村民到我家想走后门。
汪雄国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在我家的屋里来回走着,“我是最想去的,不对,是最最想去的,我还没去过省城呢,我家的房子,明年开春就要翻盖,我需求钱。不对,是我比别人更需要钱。我知道我去不上,我就是来说说,芳菲,你去省里再帮我看看,有没有我能干的活。”
汪雄国是侏儒,属于残疾人之列,务工单位肯定不会要的。
“好,我会帮你琢磨别的务工渠道,放心,让大家兜里有钱,富起来,是我当书记的初心,我们慢慢来。”
我精挑细选了五十人,另外就是急需要钱的人家,可以放宽条件。
我爸、我哥、老付、韩家宝及四个儿子、二驴子、小林庆二等,统统都在务工之列。
为此,我又去镇里联系了一辆大客车,每位村民一人平均二十五块钱包车路费,总计三天完成一系列准备,高效的我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
这期间给青羽商厦的办公室主任李主任打过两次电话确认无误,我们才出发。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时间,村民们都带了换洗的衣物,每人拿了一包东西。
误工嘛,赶早不赶晚,我们力争李主任一早晨来上班就完成对接,大家不想牺牲一上午时间,都想多干点活。
冬天的四点钟仍旧被漆黑笼罩,没有一丝亮光,天上繁星闪烁,像撒在黑夜里闪亮的碎钻。
大客车在村口准时等我们,上了车,人们很兴奋,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韩家宝嚷嚷的声音最大,“这次赚了钱,等过年,我要买十斤肉,十斤!”
老付羞涩的笑着,“我要给她买件漂亮衣服,再买点化妆品啥的,还有金项链。”
二驴子也格外兴奋,挺直了脊背,手里依旧转着两只铁球子,他把这两个心爱的玩意带着了。“我赚了钱,我要买点好酒,买瓶装的,不买散装的,我也尝尝好酒啥滋味。”
小林庆二打趣道:“茅台是瓶装的,你能买起啊。”
“你这是抬杠子,茅台有几个人能喝起,毛会计和李大勇都没喝过,那个下台的马镇长都没喝过,估计毛毛对象何延能喝过,咱们是普通农民,能买个十几块钱一瓶,百十块钱一瓶的酒就是好酒了。那还比我现在喝的五块钱一斤的酒好喝呢。”
小林庆二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喝那玩意呢,我就不喜欢酒,有钱我要买一台好电视,我家电视机不行了,得换了。”
我爸叹息着,“这次打工赚了钱,我要买烟卷抽,不抽旱烟了。”
自从前几天我爸把烟袋锅敲打折了以后,他换成了用纸卷烟,把报纸裁成灵巧的长方形,里面放上烟面子,自己卷,制作手工烟卷。
一路上,我哥显得尤为沉闷,别人说理想的时候,他好像变成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他还没有从失恋中走出来。
三个小时的车程,到达青羽大厦的时候,才七点。
大厦已经开门,工人开始陆陆续续进去,而杨主任所在的门脸还没有来人。
大客车是要返回去的,外面很冷,几十人要进大厦里面暖和暖和,保安不允许。
人们只能在外面跺着脚,冻着,直等到九点钟,别的商厦开始营业,我让大家进去溜达溜达,我这里有消息,他们立刻回来。
给李主任打电话,她说她忙别的事呢,下午到这边来,上午不过来了,我只得把消息告诉大家,随后去大厦找到大部队。
转悠了两个小时,到了中午,大家都饿了,到了大厦餐饮部一看,不是火锅炒菜、就是日式料理,韩式料理,等等,都是大餐,价格也高的出奇,这些农民,哪里舍得两三百块钱吃顿饭,大家一致要吃最便宜的盒饭。
大商场里没有盒饭,只得出去,到外面找盒饭,走了很远才找到。
下午,我到李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她仍是没有来,此时,这几十人也被我带到她的门口。
二驴子再也忍耐不住等待的火气,喊道:“问问那个李主任,是不是逗咱们玩儿呢!”
李主任仿佛也听到了二驴子的喊,她说她那里真的很忙,再等一个小时,她肯定到。
“好吧,我们的村民等的着急了。”说完,挂了电话。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风风火火走在前面,穿着皮靴,羊绒大衣,披肩卷发的女人,不是陈羽娜是谁!她后面跟着李主任。
真是冤家路窄,但转念一想,这里是她的地盘,碰见她也正常。
陈羽娜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她看到走廊里站着好几十人,转首对李主任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李主任即刻走上前,毕恭毕敬的解释道:“他们是来应聘的农民工。”
说完,李主任开门,陈羽娜走了进去。
“李主任,您好!”我急忙上前打招呼,“这些就是我们幸福村的农民工,都是精挑细选的,木工、瓦工、力工都是按照您要的人数来的,您看怎么安排他们呢?大家都想尽快干活,不想耽误时间,所以,今天给您打了好几遍电话。”
“进来说吧。”说着,李主任走了进去。
进去?面对陈羽娜,这是我及其不情愿的事情。
转念一想,这次劳务用工是要签合同的,总不该在走廊里说说就完事儿了,这道门难进也得进。
我转头看了看我哥和我爸,他们不认识陈羽娜,我说:“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我是硬着头皮走进去的,同时,把门虚掩上。
这次,陈羽娜坐在李主任的位置,翻阅着什么,蹙眉,“李主任,你看看这里,我说的就是这里,出问题了。”
说话间,她抬眼想跟李主任交流,猛然间也是一阵惊愕,“余芳菲——你怎么在这里?”
“她就是前来应聘招工的工头。”李主任走到陈羽娜跟前,探头去看桌上的文件。
陈羽娜想了想,“外面那些农民工都是你带来的?”
“嗯,是我们幸福村的村民,有木匠工、瓦匠工,还有力工,总计50人。”
“你们回去吧,我们这里不缺农民工。”陈羽娜淡淡的说道,眼睛里放射出满是敌意的光芒。
我们是情敌!
我看向李主任,“李主任,这两天都是咱们在对接洽谈,昨天咱们是确定你们需要工人,今天我们才来的。”
“这——”李主任看向陈羽娜。
陈羽娜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里的资料,抿嘴,用审视的眼光看着我,半晌,冷笑道:“余芳菲,你别忘记这里是谁的天下,这里是青羽,我的地盘。”说话间,她身体轻巧的靠在椅子背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李主任转了转眼珠,转向我,“那个,昨天确实需要人手,可是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已经招够了!你们回去吧!”
我明白,李主任是在扯谎,她的话漏洞百出,想了想,“可是,今天来到这里,我已经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您并没有说已经招到人手的事情,而是一直让我等,我才等到现在,您一句让我走,我跟工人们没法交代,大家都是拼车过来的,大客车已经打发回去,这个时间返回,即便到了镇上,从镇上到村里的交通车都没有,需要住旅店。你耽误了我们一天时间,,包括来回路费,旅店费用,你们要包赔。”
“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让你们等的?这是你们自己愿意等。再说,我们还没有签合同,没有签合同之前,我们什么都不负责。按照你的说法,但凡来打工的农民工我们还得给报销往返的来回路费不成吗?”李主任辩解道。
“如果我这50人能在你们这里务工,当然不用包赔这些损失,但现在的情况,是你们让我们来,来了以后不用了,你们不守信用,即便没有合同,你们在我心里也是信誉扫地,别看你们是一家大集团。而且我有证据,这两天,我俩的每一个电话我都进行了录音,包括今天的所有通话,我是乡下人,知道城里套路深,防了一手,要不要把录音放给李主任听。”
“你——”李主任一时间语塞。
陈羽娜把老板椅转了一圈,眼睛眨了眨,扬了扬下颌,“是我不想录用你们的,跟李主任没有关系。”
“那么,请问陈总,为什么不录用我们,你还没有看过他们的手艺。”
“这是我的集团,我想录用就录用,不想录用就不录用,不需要理由。我就是这里的王道!”陈羽娜仍旧用一种骄傲的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你不录用是有理由的,理由就是这些农民工是我带过来的,你对我有偏见,所以不录用他们。这件事我就能看出来,你并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对,我很小心眼儿,尤其是面对跟我争男人的女人面前,我毫无心胸气度可言。”此时,陈羽娜的脸色很不好看,傲慢里带了气愤。
我看着她,笑了。
她不解我笑什么,却也不问,“我要忙工作了。”她下了逐客令。
“你不录用我们,无所谓,我们可以去别处打工。但,如果隋然只认定我了,你却是没得选择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决心跟隋然交往到底,绝不退缩。
陈羽娜轻哼了一声,“要想录用你们的工人,让隋然来求我。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并未分出胜负,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了吗,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这么沉不住气。”
“沉不住气的人是你,高手过招拼的是境界,你这境界不配跟我较量,我无需较量,你就输了。”
“你胡说,我没有输,我更不会输!”陈羽娜叫嚣着,我能想象得出她的神情。
我带着气,带着风推门,自然带了力道,门咣当一声撞击到什么东西上,接着,哎呦哎呦两声喊叫传来。
只见韩家宝和二驴子捂着额头喊疼,说着,芳菲,你用这么大劲开门干啥,疼死他们了。
原来,这两个二货趴在门前偷听。
二驴子和韩家宝,他们看着我,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我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心静气,我该怎样告诉他们,这次务工梦想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