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跟着我大伯到小流域附近勘察了地形,他用阴阳先生的术语说了许多我大伯听不懂的话,比如,下葬排列的主次之分,东北为上位,西南为下位,什么天干地支,什么八卦乾坤,总之,最后,阴阳先生指着小流域的向阳坡的一个地方,这里阴极子孙,有福之地。
当阴阳先生被我大伯带回家的时候,我大伯母一眼疑惑,邻村的阴阳先生,谁人不认识呢,而这个操着外地口音的陌生人,我大伯母自然一脸质疑。
“这位是王大哥,过路的阴阳先生,正好咱们家迁坟,让大哥帮咱们看看。”我大伯介绍道。
我大伯母一脸戒备的神情,她第一时间想到了家里藏钱的地方,那里有一根金条,那根金条是他们的命根子,而此刻,我大伯居然把一个陌生人带回家,并且要住一个晚上。
当日,准备了起坟用的案子、香、酒水等祭祀用品,以及黑布、黑伞、铜钱、萝卜等一系列东西,阴阳先生写了一篇祝福护佑之词,起坟时读的,一切准备就绪,次日将起坟。
不巧,次日,下雨了。
“雨天不适合起坟,要等到太阳出来。”阴阳先生说。
这个道理我大伯是懂得,便命我大伯母去备酒菜,留老先生在家住两日,等天晴再起坟。
结果,雨连续下了三天,第四天是个晴天,我大伯母已经迫不及待催促起坟了,这几天阴阳先生在家里吃住,好菜好酒招待,那都需要花钱的,而这笔小钱还不好意思跟我家均分,只能暗暗忍了。
天气预报,十点以后有雨,趁着太阳尚好,我大伯还有我爸、我哥等一行人,急匆匆的去了墓地。
而小流域这面选好的地方,余德水顶着雨,带着几个哥们,早就挖好了坑,而且用塑料布盖好,里面干爽,并没有被雨淋到。
村里的人本来喜欢看热闹,大家早就听说我家要起坟,而且都知道要迁到小流域一带。
有事儿没事儿的村民都去看热闹,村里难得有个事儿,迁坟也算是大事儿了。
尤其,我大伯请了个神秘的阴阳先生,大家一听,都呼啦啦到草甸子上去看热闹。
专家们继续挖掘化石,四个打更的工人并不拦着看热闹的人,他们也在其中,人们不过好奇看看而已,又没有人去抢大骨头,看吧,随便看吧。
挖坟的头三锹土由我堂哥余德水完成,接着我爸、我大伯、我哥,一起挖,为了表示对此事的重视不用任何一个外人来挖。
遗骨即将出土时,本应该由我来撑伞,由于我去了市里开会,这个重任由我大伯母接替,她撑着黑伞,我妈负责拿芦席铺好,捡遗骨。
我爷爷,我奶奶,以及我的两个太爷,几个太奶奶们,还有太太爷,一大家子,准备了十口小棺材,由帮忙的村民们抬走,看热闹的人们唏嘘不已,这阵势,大家族的坟墓就是大。
迁坟仪式一直折腾到中午落了雨才结束,结束之后,阴阳先生吃了午饭告辞,我大伯和我爸每人给拿了两百块钱。
临行时,阴阳先生嘱咐,切忌不可以再次迁坟,如果必须迁,也要一年以后,且风水好于小流域的地方。不然,会有家族的人死亡的。
早晨,我爸给我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巧是讨论课,刚刚好,轮到我研讨,我一寻思,我爸的电话应该是迁坟的事情,一节讨论课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再回复也来得及,就这样,挂断我爸的来电。
下课以后,给我爸打电话,关机。
打给我大伯,无人接听,给我哥打电话,也无人接听,这是什么情况,他们都干嘛去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再打给我哥,还是无人接听,之后我们上课了,一节课反腐败警示课,不许录音,不许拍照,干脆把手机收了上去。
等下课以后,一看手机18个未接电话,都是我爸、我大伯、我哥打过来的。
我第一时间打给我哥,毕竟他能一句话把话说明白。
“迁坟完事儿了。”我哥言简意赅。
我关心的是迁到哪里了。“迁到哪里了?”
“小流域啊——”
“什么?你说什么?”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走的时候,我已经嘱咐过我爸,绝对不能迁到小流域。
“迁到小流域了——”
“走的时候,我已经嘱咐你们了,不让你们迁到小流域,你们为什么不听!”我喊了起来,远处的田萌听到喊声走了过来,我急忙整理情绪。
“大伯找了个阴阳先生,那个阴阳先生很神的,等你回来给你细讲,必须迁到小流域,我们别无选择。”
“有的是地方,为啥偏偏迁到那里!等过几天,政府会把小流域所有的墓地强迁,倒时还得费事,再迁一次。”在田萌面前,我也不想控制了,实在控制不住了。
“不能迁了,阴阳先生说了,这个墓挪走就要出人命的。”我哥强调。
“哥,当小流域所有的墓地都强迁的时候,谁能保住这个墓。”此时,我已经冷静下来。
“到时候再说吧,政府不是没有实行强迁吗,又不是咱们一家,这回所有人家的墓地都在小流域呢,我就不信了,政府不征求民众的意见胡来。”我哥也急了。
“但是,你们把坟迁到小流域一是还得再次折腾,二是给我后续做迁坟动员出难题,到时村民肯定得提出,让咱们家第一个把坟迁出小流域。真是给我找麻烦。”
“你的心里只有工作吗?我觉得那个阴阳先生说的很有道理,那个阴阳先生不是一般的阴阳先生,不是咱们本地人,见多识广,很有知识,他说了,只能迁到小流域,别的地方都不行,要出人命的。”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呗!”
“自从你当了村书记,我和家里人都算支持你,但这件事上决不妥协,你为了工作,不顾家里人的死活,简直太自私,你的心里只有工作,我看你就是想要成绩!”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我的心里是有工作,可是,我的心里还有你们的——”
我哥不肯听我的解释,收了线,我跟田萌简单说了一下迁坟的事情。
此时,我心里很乱,未来的工作有多么难以开展,可以想象。
这时,隋然的电话打过来。
“喂——”隋然好听的声音传过来。
“嗯,我在听——”
“陈书记打来电话了,说你家把墓地迁走了,县里打算补贴两千块钱,另外小流域的墓地必须迁走,不然影响旅游开发,也要给村民们补贴的,这笔费用由县民政局出,你的学习马上结束了,回去以后,动员村民把墓地迁出小流域……”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头晕的感觉,隋然后面说了什么,再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