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老太太住进病房没一会儿就睁开了眼睛。
与她想象的不一样,周围并不是如从前一般守满了人。
空荡荡的只有她老伴儿一个,正站在旁边和护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躺在病床上,只能看到老爷子半张脸,依稀可见他身上透露出来的疲倦与担忧。
余光瞥见老太太醒过来时,老爷子顿时松了一口气,顾不上再和护士说什么,连忙过来询问老太太的情况。
“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老爷子拉来一张椅子在病床前坐下,脸上的担忧止不住。
老太太没回答,一双苍老的眼睛在病房里扫视了一圈。
她撑着手动了动,叫老爷子把病床摇起来。
待身后的枕头靠好,她才缓声开口:“那些人呢,一个都没来?”
时老爷子刚坐下,闻言目光睨过去:“哪些人?你指望谁来?”
老太太冷眼一扫,虚弱的声音抬高许多:“你说呢,还能是谁?我生下来的,还不能指望了?”
老爷子轻哼了一声,听她不指名道姓的阴阳怪气,也跟着她装傻充愣:“没和小枚说你进医院了呢,她这会儿估计刚和思雨住进酒店,在哪儿我还不清楚,哪里来看望你。”
“我说的是时臻!”
老太太听得两眼一翻,没好气打断老爷子。
“你打扰小枚做什么,她在潮海市也没有一个住的地方,她姐那个狠心的,那么多房产都不让她住,让她和思雨在外面租房子,你还让孩子为我的事情烦心,哪有你这样做爹的?”
(
时老爷子原本还担心老太太的身子骨,听到这番话脸上的担忧逐渐褪去,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地看着老太太,听她说完。
也不再接话。
他原本还觉得时臻做得有点过分。
哪怕今天老太太的话难听了些,做姑娘的也不应该把亲妈气进医院。
可这会儿再听,听到另外一番话,老爷子心里想的又不同了。
人心是肉长的,又不是机器设定好的程序,不是女儿生下来养大想着孩子怎么回报自己,更多想的应该是父母怎么做好父母的责任,扮演好父母这个角色。
从前他年轻,忙碌于事业,头一次当父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本就亏待了大姑娘。
如今年迈闲着,也想了许多许多,回想着如果重来的话,他会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怎么做好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没有如果。
当你准备好成为一个父亲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静默地坐在椅子上,有些不愿意相信,为什么从前疼爱孩子们的妻子、偷偷接济大姑娘的妻子,变成如今这模样。
咄咄逼人,不顾一切地维护另一个。
一碗水不说端平,起码不要倾斜得太过分了吧。
他在反思自己的从前,忽然惊觉妻子大不如从前。
“老伴儿啊,你自己想想你进医院前的一番话,换做你是臻臻的话,你愿意来医院探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