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敦在石凳上敲了敲,“这两个是字吗?”
小石头:“滚蛋。”
“好的,”米敦认认真真地把那两个字看了又看,“原来这是滚蛋。”
他又念了一次,“滚蛋。”
石门突然爆开,赤红的火焰扑了进来,米敦下意识抱住头,旁边的小石头却开心地滚了滚,“你怕什么?”
“这火……”米敦试探性地伸出手,“好像不怎么烫。”
“这是我们的希望啊。”
——
“这是我们的希望啊,”护卫长靠在城墙上,转眼就被火吞噬,他的声音却还如先前一般,不见半分惊慌,“柏漠,之前的错不怪你。”
“……?”柏漠疑惑瞅他,“我哪错了?”
天才会做错事吗?
“那,再见,希望你真的走出去了。”
柏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他也伸手去触碰那团火,很快便被裹了起来。
火势逐渐往外蔓延,风带着它们穿过河流跳到了另一边的森林,还潮湿的叶片与草地上聚起成簇的火。
方浦和坐在屋檐上,火焰在他身边自动散开,这份希望跳过了他,惠泽着其他的生灵。
“林澜。”
他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又喊了一声,“林澜。”
林澜觉得胸口沉闷,气几乎要喘不上来,她不断回忆起过去做的事情,给那些行为逐次贴上标签。
小六有些看不下去,它调整视角,试图和林澜沟通,【你可以冷静下来吗?】
林澜现在连说话都感到艰难,她面前的世界转了转,最后视线定在了地面一点。
以往有无数次这样的时刻,她摸不着实处,也看不到确切的事物,她生疏地使用大脑,使用五官,跟着身边人的话做走,学当人,学情感。
地面残余的星光闪了闪,林澜愣愣地伸出手,指尖缠上了几许亮点。
几个画面依次闪过。
那张桌子上永远放着书,新书、旧书,似乎怎么也看不完,却又一本换了一本。
晚上有人抱起照片,认真地放在胸口。
妈妈晚安,爸爸晚安。我今天有乖乖学习哦。
时空道内杂乱无序,流体的攻击从未停歇,书上对这里的记载寥寥无几,误打误撞闯进来的人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跟那些流体对抗。
其实很疼的。
但她有照片啊。
爸爸妈妈明明都在陪着她。
有人在日历上认认真真画了个爱心,尽管这是下一年的新历,但依然止不住那要满溢的期待。
参加timed杯,获胜者可以和研究员对话,里面有许颖。
林澜手指动了动,胸口处仿佛被巨石压堵,她恍若未觉,沉浸在那些支零破碎的记忆里。
它们很乱,有林澜小时候的,有林澜长大以后的。
有她摔跤的,有她画画的,有她偷偷哭的,有她看着照片笑的。
小六全程沉默,认真地旁观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过去。
林家有钱,它就给林澜套上了美好的童年,喜欢什么就学,就算是最新的科研技术,也有一屋子的书作学习资料,不想上学就不去,看起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人类的幸福与否不能单用一个单位来度量,平面的词汇囊括不了立体的生活。
或许,就算用尽他们的词汇,也依然有些事物无法描述。
【林澜,】小六再次喊她的名字,【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林澜没有说话,眼泪却又掉了下来,她想去捡那些变暗的亮光,可那些东西比她的动作快多了,还未触碰便已散得干干净净,只能抓住一手的虚无。
以后再也没有她自己了。
她们都在这里了。
口袋里的蘑菇越来越热,温度上升,隔着衣服已经烫到了里面的皮肤。
兔子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往那蘑菇处拍了一巴掌。
方浦和看着林澜的头顶,半晌叹了口气,嘴上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眼神却透着丝丝担忧,“哎我说,她要是挺不过去怎么办?”
“……”黑衣人擦去嘴角的血,脸上的纹路爬得更加可怕,黑色蔓延流动,宛若一群蠕虫。
“你觉得她现在这样,出去后还能正常生活吗?”方浦和低头抠手,“林澜其实……很多东西都不懂的。”
黑衣人:“你想让她干脆留在这里?”
“我可没有这么说,”方浦和站起来,“我只是想和她谈谈,就是得破点你这里的规矩了。”
“……随你”
方浦和跟他耳语几句后跳了下去,径直蹲在林澜面前,“要不要我送你出去?不是那个考场,是你们外面。”
林澜慢慢摇头。
方浦和觉得可以拿个碗在下面接眼泪了,他干脆伸手去捧,“你哭完了后可以和我聊天啊,我教你算命,怎么样?”
“想学其他的我也能找人教你,学什么都可以,再哭下去的话,这里要被淹了,那颗种子好不容易才燃起来的。”
林澜便用自己的袖子去擦脸,方浦和哎了两声,“待会我还要给那块石头种草莓,你看不看?”
过了许久,方浦和才听到林澜的回答,“这里是温拉特吗?”
“是啊,这里一直都叫温拉特。”
“看。”
林澜想要站起来,方浦和眼疾手快地踢踢兔子,查尔芬恩干脆托着林澜跳到了他肩膀上。
上面的黑衣人对这个奇怪的姿势看了又看,默默扭过了头。
小六生怕这次比赛又开始抽风,便时刻注意着他们的动向,虽然不懂林澜怎么对草莓有了兴趣,但转移下注意力应该也算挺好的……吧?
黑衣人按住开始躁动的面庞,思绪却飘到了更久以前。
那不是草莓,而是某个族群的希望,他捡到石头时对方深处含着的火种。
那也是草莓,因为在很久以后,这里会变成那个温拉特山脉,有一只狼看见小苗,将它移到了适宜居住的地方。
会有人用蘑菇救下另一个将死的人。
因果是混乱的,也是循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