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恒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按在了林澜的脑袋上，用力一压，“我看不记得的人是你。”
小六深表赞同。
林澜低下头，试图继续写字，但宗恒紧紧攥着笔帽，不让她动一点，于是便松开手，向后坐直，“好。”
“……”
宗恒拖了个板凳过来，手上的笔用力在桌上敲了敲，“林澜，看我。”
林澜看了过去，年轻的老师没比她大多少，此刻的神情比以往上课时还要严肃。
“真正的时空道到处都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几年前有研究员在里面失踪，现在都没找到，这都是轻的，”宗恒手上的笔画了一个圈，“你们是一个团队，你走神了，其他人怎么办？”
林澜慢慢点头，“对不起。”
宗恒理所当然地接了这句道歉，“林澜，你让我有点失望。”
他的训练方式总是又难又烦，学员都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勉强完成。
宗恒本以为这能锻炼他们的潜意识，但似乎不是这样。
见林澜有些呆愣，他忍了忍，本想敲脑袋的手停了下来，“和我说说，为什么发呆？”
林澜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很诚实地说道：“我找不到自己。”
宗恒：“……”
他默默在和叶弘泽的聊天框内编辑短信：
——时空道里还会灵魂出窍？
发送。
知道他起码在开完会才能收到回信，宗恒把手机放一边，好奇地问道：“当时是什么感觉？”
“不知道。”
“后来怎么找到的？”
“没有找到。”
宗恒总觉得林澜在忽悠自己，但看她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对方不像在说谎。
于是他归结为——代沟。
“你想不想赢？”宗恒挑着眼尾看林澜，眉目间尽是张扬。
林澜犹豫了一下，摇头，“不想。”
宗恒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全没了作用，便随缘了，他的背往后靠，整个人显得格外随意：“为什么不想？他们都想拿冠军。”
他瞎说的，目前宗恒就只问了林澜。
不过他看米陵那小子，就对冠军不太感兴趣，比赛时偷懒得那么明显。
林澜：“冠军不是我的。”
宗恒：“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虽然个人榜第一是裴谣，但你们差的也只是专项能力，你要是不发呆指不定第一是谁的。”
他看过打分细则，除了撕裂，林澜其他项目的分数都和裴谣差不多，化感甚至超过了裴谣一分。
林澜认真摇头，“第一就是她的。”
小六不过一会没注意，就听到林澜快把老底抖了出来，【！！】
【林澜！】
林澜哦了一声，迅速改口，“好，第一我拿。”
这话听起来很随意，宗恒却笑笑，“那我当真了，这次的检讨先算了，下一场个人排名你要不是第一，检讨五十万字。”
小六：【？？？？？？？？】
小六：【啊啊啊啊林澜你快……】
想起小六先前说的高调，林澜很认真地点头，“好。”
小六：【……】
好什么好什么！林澜不会写检讨，这玩意还不是它来！！
这个世界真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小六越想越生气，怒道：【我走了！】
林澜愣了一下，【你要去哪里？】
【写检讨！】
五十万字！五十万！五十万！妈的，它最近看的小说都才个字！
林澜不解：【可宗老师说不用写了。】
小六：【备着！下次用！】
【好。】
宗恒心情颇好地和林澜聊起了天，“你的理论挺不错的，不管最后有没有拿冠军，叶弘泽应该都会把你挖去研究所。”
“不是第一也可以去吗？”
“一个比赛而已，”宗恒对此很无所谓，“这只是timed面向大众的一种宣传，第一有机会，最后一名也有机会，有能力的人不会被结果拘住。”
可是她看不懂timed，也不喜欢。
林澜便又问，“可以不去吗？”
宗恒先愣了一下，又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你是自由的。到时候我撺掇单飞文去找你，你直接拒绝就行，让他吃个瘪。”
“好。”
宗恒又好奇地点点她，“不过，不加研究所，也不想拿冠军，那你为什么来比赛？”
因为兴趣？
好像也不对，要是喜欢timed，加入研究所近距离接触不好吗？
她为什么来？
小六让的。
可小六说这是她自己选的。
林澜想到了许颖。
又想到了裴谣。
没有小六的时候，原本的时候，是因为许颖。
她想去研究所帮妈妈。
六岁的自己看不懂书，边掉眼泪边想着，要去帮妈妈。
这一想，便到了很久以后。
有小六的时候，她失忆的时候，林澜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谁。
它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或许还有一个很小的念想，她想看裴谣变得更好。
想看对方如小六说的那样，从泥泞里往上攀爬，不负从前吃过的所有苦与难。
林澜想不到其他的了。
宗恒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答，他低着头，望向林澜的方向，也不追问什么，转而说起了别的话，“timed理论很复杂，我觉得能看懂的人都是天才，但其实，他们是愿意花很多时间去消化死板的一字一句。”
“我们都有想改变的事情，”宗恒没笑了，神情有些恍惚，看不出来在想什么，“每个人都有吧。”
林澜觉得自己听不懂，可又好像懂点大概的意思。
宗恒又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你呢，想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事情吗？”
林澜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又摇头。
她对过去了解不多，也不知道怎样做会更好。
宗恒：“……这样也不错。”
遗憾与后悔，最能困住人。
让他们变得一往无前，又孤注一掷。
timed似乎成了唯一的绳索，绳端一旦开始摇晃，他们便恐慌了起来。
许颖是这样，他也是这样。
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就再坚持一会又怎么样呢？
宗恒想，还是林季初清醒。
不沉湎于自己的错误，而是果断地采取行动进行弥补。
丢了自己的孩子，就挑起平阳计划，让更多其他的孩子能平安地长大。
明明是苍蒲人，却担起了臧游的未来。
宗恒正感慨着人生，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屏幕上是单飞文的名字，看清时间后，他挑了下眉，点了接听。
宗恒嗯了几声，看向林澜，他把手机放下，问道：“要不要去研究所玩玩？”
电话里的人有些不满地压低声音喊他名字，“宗恒。”
宗恒才不理他，继续和林澜说道：“就现在，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