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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绪在远处只能看到林澜的背影,等走近后才注意到她背在身后的手。

白皙的腕部上映着浅浅的红痕,像表带勒出的印子,中间是一道深紫色的疤。

席绪垂眼,喉咙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一般,他张了张嘴,半晌才发出声,“……林澜。”

这声名字像从他的喉咙间挤出一般,一点一点带着说不出的缱绻。

林澜转过身,手腕也随着她的动作又回到了后面,她看着席绪,慢吞吞道,“我的手表坏了。”

席绪看向林澜的掌心,上面躺着熟悉的表盘和表带,他想起似乎从自己认识林澜以来,她便一直戴着这块表,从来没有摘下过。

想到刚才看到的伤痕,席绪放在身侧的指尖用力捏了捏,他伸手接过碎裂的手表放进口袋里,低声说道,“我还有手表。”

林澜:“好。”

他们身上穿着同款白色衬衣,意识到这一点,席绪微微抿了下唇,他伸手把林澜的袖口往下拉,堪堪遮住了那道疤痕,但行进间可能会再次露出来,犹豫了一会后他再次伸手。

林澜站在原地,垂眸看着他动作。

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没有在看他。

席绪仔细把腕处布料展平,然后拉住了林澜的手腕,恰好握在盖着疤痕的袖口处,他下意识放轻力道,“我帮你挡住。”

“好。”

席绪没有问伤口哪来的,也没有问为什么站在这里,他轻轻牵着林澜往回走。

莫名的,他感觉自己牵着一个迷路的人,对方不知道往哪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跟着过路的人,亦步亦趋。

席绪的心紧了紧,手却很松地环住身边人的手腕,小心翼翼地不压到早已结痂的伤口。温热的触感染到了他微凉的指尖,有些发烫。

林澜和席绪的行李都被助理放在了席绪的房间,到那边的时候助理刚好从房间里出来。

助理见他们过来便把房卡给了席绪,他的目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停了一会,又迅速移开,“席总,十二点半后可以去主厅吃饭,晚上有悼念晚会。另外,埃尔法研究所那边的联系人约您明天早上八点去一楼的会议室参会,届时我会过来找您。”

席绪拿房卡开了门,闻言点头,“嗯,知道了。”

林澜乖乖跟着席绪进门,手腕上的力道松开后便坐到了床上,她看着席绪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几个盒子。

“你想带哪一个?”席绪打开盒子,把手表都倒在了被子上,他看了眼自己的手腕,解下表带后把它和其他的手表放在了一起,给林澜选。

这是和林澜碎掉的手表同系列的那款。

他此刻坐在床上,面前放着几块手表,认真看着林澜,就是一个小孩,抱着心爱的玩具想和好朋友分享。

林澜坐在床上,看着各式各样的手表,最终拿起了席绪刚才摘下的那一个,轻轻扣在了手腕处,表盘后面还带着他残留的体温。

“……疼吗?”席绪看向她的手腕,那里疤痕已经尽数被遮住,完全看不出来。

林澜想摇头,却在摇到一半时顿住,茫然地开口:“我不知道。”

手表碎裂后,她捂着手腕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该先捡表带还是先捡表盘,不知道是不是要把遮住伤口的手移开。

那个疤痕猝不及防暴露了出来,很突然地撕开了原本平静的水面。

林澜想起了之前留着这道疤的原因,她没有要沈越给的膏药,也没拿医院开的祛疤药,只是戴着手表把伤口遮掩了起来。

那个时候,她想的是腕间的疤痕是原主存在过的证明,也是她和原主不一样的证明。

她不是她。

可是在经历了几次比赛后,她又觉得茫然。林澜被带着走过那些回忆,它们像真实发生过一般回到了她的脑海,就好像……那是本来就发生过的事情,是她原本就应该有的记忆一般。

林澜想不通,也想不懂。她下意识想要逃避,不去思考其中的深意,想慢慢的、一点一点思考并接受这个事情,可是现在疤痕露出来了。

它像一把刀,扬着锋利的刃口把所有的伪装全部割开,迫使里面的人直视真相,根本不给任何缓冲的机会。

林澜很想慢慢学着当一个人,却总是学不会。疼是什么,不疼是什么,喜欢是什么,讨厌是什么。

她不懂那些心底偶尔漫上的情绪,不懂书里关于情感的字段,不懂无意识冒出来的字句,不懂花钱为什么这样做,不懂喜欢人为什么要那样做。

更不懂自己为什么不懂。

明明她在学了。

小六说过慢慢来,可林澜却觉得,不管多慢,她都是被推着往前。

她怎么就……真的是自己了呢?

席绪从口袋里拿出纸巾,下意识想去擦林澜的眼角,却发现那里并没有湿意,他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会,又慢慢放下。

“你现在要去吃饭吗?”席绪捏了下指尖,问道。

林澜不想吃,便摇了摇头,她的脑子很乱,怎么也静不下来。

“好。”席绪给助理发了条消息后便把手机放下,他就那样坐在林澜身边,跟她一起发呆。

呆着呆着,席绪想起来,刚才忘了说价格。按照林澜之前的做法,会给他转账,然后亮着眼睛说道:我超有钱。

他以为她这样会开心。

可席绪看着林澜,却发现她并没有要做其他事的欲望,好像此刻她只想这样静静地坐着,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干。

席绪眼底浮现起茫然。

林澜垂下眼睫,轻声说道,“我休息一会好不好?”

等她休息完了再继续当人,好不好?

席绪怔愣片刻后点头,“好。”

林澜躺在了席绪的房间,席绪没说什么,拿着房卡去林澜的房间里休息。

天上暗沉沉的,世界早已陷入无尽的黑暗,林澜觉得自己似乎飘了起来,她的背部传来了温度,僵硬的四肢也被什么东西裹了起来。

她在虚空沉浮,直至最后醒来。

林澜看着天花板,默默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又是这样黑乎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