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的桌案上放着几沓文件,其中有一份是过往患者记录。
但当沈越打开的时候,上面什么也没写,而在中间有几段小片的不规则纸片,有明显的撕裂痕迹。
沈越对着光看下面几页的压痕,一无所获,就像是这本患者记录从没有被用过一般。
他刚把东西放回去,门铃便响了。
沈越没有立刻起身,他记得医务室大门常处于打开的状态,如果是这里的小孩子,一般都是会直接进来的。
门铃没有再次响起,沈越拿起笔筒上的剪刀,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门口躺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小男孩,他的十指被磨得不成样子,掌心鲜血淋漓,而脖子处也有明显的青斑,像被某样东西紧紧扼过喉咙。
沈越当即就把人抱了进去,平放在病床上。
等他打开柜子,才发现里面没有任何关于救治的东西,这间医务室所有关于医疗的事物全被摆上了桌,而桌上也只有那一点点的酒精棉球。
桌子下面是满满一抽屉的眼罩。
沈越眉眼沉了沉,他翻翻找找,最终在眼罩最底层发现了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关于眼罩的使用方法。
“伤痛源于记忆,所有一切治疗的途径都在于让患者忘记,医疗最原始的本质即为——遗忘。”
“带上眼罩的人会不自觉感到害怕,视力的即刻缺陷会让他们惶恐无助,此时医者所给予的光明则是他们唯一的长途。”
沈越背后一凉,他这才发现,原来之前纸上那些所谓的医治、安抚,并不是简单地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而是——洗脑。
眼罩的用途被无限放大,或许也说不上放大,这可能本就是一个邪门的东西。
床上孩子的脸色逐渐变紫,沈越在翻遍整个医务室后,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个眼罩。
这里的规则有一定的合理性,现实那套方法或许真的不适用。
卡瑞亚斯睡得迷糊,他听见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讲着什么话,具体说的什么也听不大清,但思维却下意识地跟着那道声音去走。
眼前昏暗得仿佛从未有朝阳升起过一般,可眼皮上的触感又实在温暖。
卡瑞亚斯的思绪渐渐沉沦在了飘忽不定的声音里,任别人指引着自己的思想,操纵他的记忆与意念。
“……你没有疼痛,你没有伤口,你生来便远离了苦难,他们不曾降临于你……”沈越抚上了卡瑞亚斯的额头,“你不疼。”
卡瑞亚斯意识模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指尖的血迹淡去,破碎的皮肉复原,脖颈变回了本来的颜色,青紫的印痕完完全全消失不见。
沈越看着他一点一点变回一个正常孩子的样子,最后慢慢醒过来,对着自己眨了眨眼。
“疼吗?”
卡瑞亚斯摇头,“我都没有受伤,为什么要疼?”
沈越轻轻点头,把他身上的被子拢了拢,“你怎么会在医务室门口?”
卡瑞亚斯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他只隐约记得今天似乎是领养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去花园,而是出现在了医务室。
“……”
沈越笑容不变,“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要注意安全。”
“哦行。”
卡瑞亚斯跳下床,一下子便没了踪影。
[这项技术看上去好高级,只要忘了那就没有伤口,好有效率!大拇指\/]
[每日一问臧游什么时候能拥有一个这样的技术?]
[我也想要,从此我学习的时候要从早学到早,每天换一个新肝。]
[???]
[前面那位说的是什么恐怖片!]
[坚决抵制这项技术,卷王都出去啊!]
医务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沈越翻开患者记录本,却迟迟没有下笔。
治疗如果意味着忘记,那他实在想不出来这还有什么意义。
忘记疼痛的由来与感觉,忽略伤口的存在和养护,将来拿什么再次避开那些磨难,再遇到相同的事情不还是会……
沈越握着笔的手指突然用力,在纸上沁出一块大大的黑点。
他想,如果,这项治疗的目的便是让人反复疼痛呢?
——
明明才过正午,闻灵的天已经黑得彻底。
窗户两侧窗帘没有拉得很紧,中间有一个狭窄的缝隙,褐色瞳孔稳稳地停在中央。
一只眼睛注视着房里的一举一动,另一只眼睛满视线里都是玻璃窗与窗帘背面的寡淡纹路。
格温丽拉的眼睛渐渐变成黑色,她看见那个女人把手放在了林澜的脖子上,头顶上似乎垂着一把死神的镰刀。
那把镰刀通体黑色,像极了她的眼睛。
死了也好。
格温丽拉松开手去够另一侧的窗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户人家。
在回家的过程里,她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人,当初一起在孤儿院生活过,后来他在领养日被人领走,差不多有一年没有回来过了。
格温丽拉贴着墙壁,敲了敲那扇窗户,男孩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她以后连忙开了窗。
她毫不犹豫地跳了进来。
桌上摆放着厚厚的书籍和资料,叠起来快与男孩的身高一样了。
“你不喜欢看书。”格温丽拉看向男孩,目光里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东西。
“爸爸妈妈想让我看。”
格温丽拉:“你脖子不一样了。”
男孩下意识伸手,手指没有轻重地摁在了青紫的痕迹上,熟悉的痛感传来时,他用力咬紧了自己的唇瓣。
一疼便下意识想止住自己的尖叫,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条件反射。
“……”
格温丽拉往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了男孩额头上的鼓包处,“他们对你不好。”
这话说得极为肯定,一如她之前对林澜说的话——他们不爱你。
男孩动了动嘴唇,却还是没能说出点什么,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刀片被格温丽拉捏在了手心里,她把手放在了男孩的面前,把锋利的刃口完完整整地露了出来。
“你这样,还不如去死,倒也算是解脱。”
在男孩惊恐的目光里,她割破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