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喝汤了。”
夜幕分明才刚刚降临这个国度，但沈越却觉得自己已经身处这片黑暗很久了。
那碗鼻涕汤浮着半透明的皮屑，黏黏糊糊得顺着汤匙的搅动起起伏伏。
古斯莉艾米的声音温柔得如清风拂过春意渐起的湖畔，飘落的柳絮顺着这风往更远处奔去。
[像不像那句——大郎，喝药了？]
[我转不回来了。]
[国王人还怪好的嘞。]
沈越硬着头皮拿起碗，“我第五百七十八根头发还没长出来吗？”
“长出来啦，”古斯莉艾米眼底映着淡淡的波光，让人分不清这一点一点漫起的水雾究竟来自何处，“但是母后的第九百七十二根头发又掉了。”
沈越：“……其实不用这么讲究的，头发掉了还会长的。”
面前的人静静看着他，目光如水，看得沈越默默拿起碗，准备直接喝下去。
“母后不明白。”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沈越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等着世界重启。
但古斯莉艾米什么也没做。
“母后要一滴不漏地喝完。”她笑得温柔，就像一位真正的公主，有着柔顺的金发与天使的样貌，只要坐在那里，就有王子与勇士争相为她折腰。
可古斯莉艾米是国王。
这次没有侍女帮沈越，他俩被国王赶去洗澡了。沈越一点一点喝得仔细，生怕漏了一滴就刺激得眼前人举刀发疯。
喝鼻涕汤这种事，沈越做得是越发熟练了。
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面前的人是公主，忘了在这个世界里双方的真实身份，尤其是在古斯莉艾米用越来越温柔的目光看自己的时候。
仿佛下一秒，这个人就能拿起桌上的那把水果刀，刺进他的腹部。
天使，会送人上天堂，也会踹人下地狱。
“我喝完了。”区区鼻涕汤。
“母后以后每天都要喝鼻涕汤。”
沈越觉得要不这个世界还是算了吧。
监督他喝完，古斯莉艾米就离开了，身为国王，她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今天发现了巫婆的房子，等会我们去看看。”秋景坐在公主房的公主床上，对着公主沈越说道。
说完她又看向柏漠，“为了不像今天一样还没探查完就被国王发现，你得负责在这里拖住国王，别让她过去。”
柏漠比了个手势，“我尽量。”
屋里其他两个人从窗外跳出去后，柏漠穿着侍女服站到了古斯莉艾米的旁边。
国王拿着放大镜翻着古旧的书籍，上面皆是复杂繁拗的文字，密密麻麻。
她没有要起身的动作，柏漠也就站在那里不动。
突然，她放下拿着放大镜的手，偏头朝某一方向望去。
柏漠适时出声，“国王，你喜欢什么？”
古斯莉艾米收回目光看过来，她的眼底环绕着淡淡的黑雾，与内里积筑的温柔缠绕，在这个昏暗的房间内让人看不分明。
“母后。”她过了一会后才回答柏漠的问题。
“那你看我像公主吗？”柏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摆出了和沈越现在的造型差不多的样子。
古斯莉艾米：“……”
——
“如果下雨，屋里会被淹吗？”沈越仰头望着屋顶的大洞，这个角度他可以看见这里天上的半个月亮和浮动的乌云层。
“可能巫婆有特殊的方法，”秋景打开一个罐子，闻到里面的气味后又迅速把盖子盖了回去，“照你刚才说的，巫婆是这个世界的关键人物，我们得尽快找到她。”
“我们翻了这么久，她也没有要出现的意思。”沈越把窗户打开，丝丝凉风吹了进来，他对着秋景说道，“坐下休息会吧。”
“我再看会，”秋景的目光落在了大锅旁边的一个角落处，她走过去将地上的纸捡了起来，“你看这个。”
药方。
鼻涕千种，皮质百种，堕料十种，辅以五谷轮回气，以契肉为柴煮之，温浆煎服。
可治毛发脱落。
“这巫婆还挺关注你的毛发健康的。”看完后，秋景看着沈越一头乌发，竖起了大拇指，“不得不说，你现在的发质看上去挺好的。”
沈越倒没怎么关注过这个世界自动赋予他的设定，他的发色瞳色确实与先前有些差别。
“我们把巫婆的缸砸了吧，它看上去是房间里最重要的东西。”秋景从地上撬起一块砖头，站在了缸的面前。
缸砸了，人就该来了。
沈越一回头：“……”
“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不如拼一把。”
老师说过，不会做的题目就大胆尝试各种方法，尝试不了就大胆填答案，万一走了狗屎运对了呢。
[出现了，司马秋砸缸。]
“其实还有，”沈越指了指地上的图案，“这里有个巫婆召唤阵。”
——
“我真的不像公主吗？”
古斯莉艾米温和地看着柏漠，“不像，母后还没有长出第九百七十二根头发，但是你有。”
“我可以拔掉。”柏漠把缠在自己头发上的饰品摘了下来，发尾垂在了地上，有一根头发滞留在了饰品上。
“你的第七十三根头发掉了。”古斯莉艾米盯着那处说道。
柏漠：“……”
他把那根坠下来的发丝往头顶塞，“那我再种回去。”
“头发掉了要喝鼻涕汤，”见柏漠的脸色变了变，古斯莉艾米又温柔道，“但你不是母后。”
见她有站起身的想法，柏漠咬了咬牙，“我想喝，但请国王先帮我把多余的头发拔掉。”
“自然可以。”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才过去一会。
柏漠腿蹲得有些麻，他忍不住偏头问国王，“好了吗？”
“你把我的思路打断了呀，现在要重新开始数了。”
国王的声音喷洒在他的头发上，让他后背发凉，“那你数到哪了？”
柏漠忘了用敬语，但古斯莉艾米也不在意这些，“第二根。”
柏漠：“……”
他默默把头转回去，国王数得慢也是好事，可以拖延更多的时间。
“你和母后不一样，”看着面前人的发旋，古斯莉艾米开口说道，“母后会提出帮我数。”
“那我来数，一、二、三……”
一把刀顶在了柏漠的腰口，剩下的数字被他强行咽回了肚子里。
“你数错了，”公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刀口缓缓穿透了他的衣服，继续往皮肤层没进，“应该数九十八，七千四百五十一，二十七，四千五百零三，二。”
[？？？这是什么新型的数数顺序]
[沈越有帮公主数过头发吗，我错过剧情了吗？]
[好像没有，可能是世界线开始之前数过？]
[我现在还是会不由自主喊她公主，可恶，她真的好温柔，就是有点变态。]
血液从伤口处流下，柏漠唤出空刀往后一甩，什么也没砸到。
古斯莉艾米突然消失了。
柏漠把刀拔了出来，伤口不深，他随意打了个结。
本来也不是用真实的身体进入这个世界，他便没放太多经历在自己的伤口上，但看着直播的人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牙。
[虽然痛感才百分之三十，但我看着还是觉得……]
[之前这个世界刚开始时，他们三个死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们这样那样。]
[如果这是真实的时空道，是不是都不会有人活着出来。]
[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照目前的研究进展还需要好多年呢。]
[柏漠在往哪里走？是那个有马桶的房间吗？？]
柏漠踹开了门，凝起空刀就往马桶的方向砸。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