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辂将马系在了客栈门口的马桩上,这才进到了客栈之中。
这条街本是东昌府最为热闹的街市,加之东昌府水路便捷发达,若是放在往常,这客栈早已人满为患。
可如今嘛,张辂进来不止一个客人都没见到,甚至连店家都没看到。
张辂先是寻了一处位置坐下,高喊了一声:“有人吗?”
不多时,便见后面走进来一个妇人,她见张辂身上背着宝剑,脚步多少有些踌躇不前。
一场战争,竟闹得如此人心惶惶,张辂不由得叹出一口气。
他起身,朝着那妇人拱了拱手,开口说道:“你别怕,我就是普通的客人,你是这里的老板?”
能明显看出,妇人多少还是有些害怕,不过她还是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张辂倒也爽快,直接在桌上拍了五两银子,接着说道:“我住店,给我一间干净的房间,然后在弄点吃的吧。”
妇人没有上前收钱,而是尴尬地说道:“住店倒是可以,不过吃食嘛……不敢欺瞒客官,如今燕军南下,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打到东昌来,这店里的厨子早已请辞。”
张辂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偌大的东昌府,如今连找个吃饭的地方都成了奢望。
现在是特殊时期,张辂也没什么好挑的,他只能朝着妇人说道:“你吃什么就给我准备些什么就好。”
妇人则说道:“店里只有些蒸饼,客官若要,我这就去给您热热。”
如今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张辂也只能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麻烦店家了。”
妇人上前收了银子,又盈盈行了一礼,便到后厨去了。
可没过多长时间,后厨的方向竟然冒出了滚滚黑烟,张辂以为是着火了,赶紧往后厨的方向跑去。
张辂刚到后厨门口,便跟逃出来的妇人装了个满怀,这妇人娇喝一声,直接便跌坐在了地上。
再看妇人原本白皙的面庞,竟也被熏得黑黢黢的。
张辂也顾不上妇人有没有受伤了,而是赶忙问道:“怎么了?”
妇人被撞得不算重,但此刻也被吓得手脚皆软,她尝试几下,竟未能站起身来,她道:“不知……”
张辂没办法,直接掩面便进了厨房,现在厨房已经满是黑烟,不过却好在并没有着火,他在里面寻了几圈才找到了炉子,发现炉子的风道紧紧关着,烟囱风道的隔板也没有打开。
风道未开,炉子内部助燃的空气不够,柴火燃烧不重复,便会形成黑烟,而烟囱的挡板没开,这些黑烟又排不出去,这才蔓延了整个厨房。
张辂赶紧把风道和烟囱全都打通,炉子里的空气开始流通,黑烟便逐渐散去。
他抹了抹脸从厨房走出,朝着妇人无奈地说道:“看你这样子真是一点活都不会干啊。”
这话批评的绝对没错,张辂一个被腐化了的勋贵子弟都会做的事情,这妇人居然都不会干。
被张辂这么一说,妇人竟含着眼泪咬着嘴唇,一副委屈的模样。
张辂也是无奈,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妇人的对面,开口说道:“我说大姐,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你说你一个开客栈的,竟一点活都不会干,生个火都能呛死人,大姐啊,我就想问问蒸饼什么时候能好?我是真的饿了。”
这妇人就这样看着张辂,终是没有忍住,直接“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这下张辂可是慌了,两辈子加在一起,他也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啊。
他赶紧摆了摆手,朝着妇人说道:“我说大姐你别哭啊,我这还觉得委屈呢。”
妇人哭得更大声了,她一边哭还一边说道:“这些活我哪里会做?我原本也出生在大户人家,嫁了人后便随着夫君开了这家客栈,店里有跑堂,有厨子,有账房先生,哪里用得着我动手?只可惜我夫君死的早,又赶上了燕军南下,店里的人都跑了,我也是没办法啊!”
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这妇人确实不会干活,这些天也不知是怎么过的,反正她心中就是委屈至极,好像要把这些天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一般。
张辂从旁边抓耳挠腮,“大姐啊,我求你了,你就别哭了。”
他翻来覆去就这两句话,又怎能劝人止住啼哭?
恰在此时,却听背后有人厉声喝道:“你这贼人!休要伤害绣娘,我跟你拼了!”
张辂回身看去,只见一个背着包袱的男子,正手持木棍朝着自己袭来。
张辂身体只微微一侧,那男子的棍子便落到了空处。
这男子没想到自己一棍子会打空,他脚底一个不稳,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不过看样子他似乎是极为担心那个妇人,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直接起身便将妇人护在了身后,开口说道:“绣娘别怕,有我卢三郎在这里,没人能够伤害你!”
见了这个叫卢三郎的男子,妇人也不哭了,她有心想要解释,可却哽咽地厉害,嘴张了好几次,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刚这妇人明明说自己夫君死了,可转眼怎么就冒出个男人来?
这下张辂可是来了兴趣,他多少有些恶趣味,便直接抽出背上的玄阳剑,又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朝着卢三郎问道:“你是什么人?竟跑到这里来管老子的闲事?”
看着那明晃晃的玄阳剑,卢三郎咽了咽口水,也是多了几分惧意,不过他却依旧死死将妇人护在自己身后。
眼见卢三郎没有回话,张辂再次开口问道:“老子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
卢三郎依旧没有回话,他只是回身看了看妇人,轻声安抚道:“绣娘别怕,我是来接你的。”
这绣娘终也不再哽咽,而且她的眼中也是多了一抹深情,她朱唇轻启,轻声问道:“三郎此来,就是为了接我?这兵荒马乱的,你竟从怀庆府跑来接我?”
卢三郎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绣娘,这些年我一直未娶,因为我的心早已被你占据,这对我来说是种折磨,哪怕知道你夫君亡故,我却没有第一时间前来,我怕自己的出现会打扰你的生活,可现在燕军南下,东昌太过危险,我怎么能让你置于险地?所以我来接你了,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以后,便不会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