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风尘仆仆,张辂与千面人快马加鞭赶回了金陵城。
这一路说来也奇怪,他们居然遇到了好几波截杀,哪怕是张辂亮出锦衣卫的令牌都不好使。
从登州到应天,可以算是大明的腹地,按理说不该有山匪马贼才是。
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人在面对张辂和千面人的时候居然也不下死手,只是配合着想要抓住他们。
两人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一路突破重围。
才到城门处,张辂便被一个满脸笑意的人拦住,这人很是恭敬地朝着张辂拱了拱手。
张辂则开口问道:“你拦在我前面干什么?我有急事进程。”
许是这些天赶路劳累,又遇到了多次截杀,所以张辂眉宇间带有一丝厉色,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这人却还是满脸和煦,开口说道:“小人乃是凉国公府上管事,已在这里等候多日。”
凉国公,就是蓝玉。
张辂眉头微蹙,问道:“你认识我?”
这管事点了点头,道:“大人破获厉鬼杀人案时已经名满金陵,后来更是将九门一网打尽,实是人人赞叹的少年英雄,这金陵城哪有不认识大人的?”
张辂知道,这些都是客套话,勋贵之家迎来送往的管事都是如此说话,能把人夸出花来,如果当真了,在随后的谈话中势必会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张辂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问道:“找我有事?”
这管事暗暗心惊,一般年轻人被夸赞上几句,早就尾巴翘上天了,可张辂却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怪不得老谋深算的平凉侯都会栽到他的手中。
虽是心中这样想着,但管事依旧保持着和煦的笑容,他道:“我家公爷想请大人过府一叙。”
当初蓝玉可是陷害过张玉的,好在张玉有惊无险度过了那次危机。
现在面对蓝玉府中的管事,张辂又怎么可能给什么好脸色?
他直接越过这管事,摆了摆手说道:“我跟蓝玉不熟,就不过去了。”
管事锲而不舍,跟在张辂身后,又道:“如今勋贵不易,大人若想保那些勋贵子弟,或许我家公爷可以帮上忙。”
听了这话,张辂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当初他没能救下谢文安,但是现在他想救下其他勋贵子弟,要是真能加上蓝玉的援手,那成功率无疑会增加许多。
张辂抬眼看了看管事,又问道:“你家公爷还说了什么?”
刚刚还直接称呼“蓝玉”,现在变成了“你家公爷”,足可见张辂内心的变化。
管事自然察觉到了这点,他脸上笑意更盛,说道:“我家公爷还说,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
官场上奉行的就是这条原则,只要目的相同,敌人也是可以结盟变作朋友的。
张辂点了点头,道:“头前带路。”
可管事却没有动,而是看了看跟在张辂身后的千面人,说道:“我家公爷只邀请大人一个……”
张辂想了想,也觉得没毛病,千面人毕竟是锦衣卫的人,就算两人关系不错,但在勋贵的事情上面也难保不会变成敌人。
张辂不想坏了两人情分,便转头对着千面人说道:“千面人师兄,我先去一趟凉国公府,麻烦你就替我跑一趟锦衣卫交差吧。”
千面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临走之际,他还不忘开口说道:“你放心,你去凉国公府的事情我不会禀告给督主。”
张辂点点头,在心中记下了这份恩情。
一路随着管事到了凉国公府,庭院中的蓝玉正在饮酒,另外朱允熥也在这里。
还不等张辂上前打招呼,蓝玉已经起身朝着张辂拱手道:“张百户,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蓝玉说着,还不忘踢了踢旁边的桌子,朱允熥也只能极不情愿地起身,朝着张辂象征性地拱了拱手。
这个年头礼不可废,就算心中再怎么不喜欢蓝玉和朱允熥,但张辂还是拱了拱手道:“微臣见过汝昌郡王,凉国公。”
上次相见时,蓝玉还是一脸狠厉,可现在他却堆起了满脸的笑容。
“张百户何须客气,以前咱们之间多有误会,以后可要多多走动才是。”
张辂也没有继续客套下去,而是直接问道:“咱们也没必要说那些没营养的话了,如今金陵城中,属凉国公的地位最为稳固,爵位也够高,如果发生了什么事,金陵城的勋贵子弟我是一定要救的,如果凉国公肯帮我,不知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张辂说着,还用眼角余光看了看朱允熥。
蓝玉没想到张辂会如此开门见山,如今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蓝玉沉吟片刻,说道:“我希望你能帮助允熥得到那个位置。”
这个条件张辂已经想到,他没有急着拒绝,也没有急着答应,而是开口问道:“我不过是锦衣卫一个小小的百户,凉国公觉得我有那个能力?”
蓝玉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道:“单看你一人也许没有,但你是罗克敌的弟子,而且你跟金陵城所有勋贵子弟的关系都不错,加上你在金陵城百姓心中的声望,把这些结合在一起,你就有了这样的能力,难道你没发现,但凡是朝廷重大决策,陛下一定会让你参与其中?”
张辂思索片刻,又问道:“凉国公难道不知道我与太孙殿下相交莫逆?”
蓝玉嘴角微微勾起,道:“自然是知道的,可朱允炆那小子根基太浅,陛下为了防止我们这些骄兵悍将反叛,必会为朱允炆扫清一条道路。我知道你跟朱允炆那小子关系不错,但你忍心看着金陵城的这些勋贵全被拉出去砍了脑袋?”
张辂自然是不忍心的,可他如今身在局中,终究是要做出选择。
眼见张辂不语,蓝玉又加大了筹码,他道:“只要允熥能得到那个位置,大明的官职和爵位任你挑选,而是我也能跟你保证,事成之后,绝不会要了朱允炆的性命。”
张辂抬抬眼,不解地问道:“大明的官职和爵位任我挑选?凉国公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根本不值这个价。”
蓝玉摇了摇头,道:“不,你值,只要你联合了所有勋贵,再加上你锦衣卫的身份,关键时刻,没准真能将这天捅个窟窿。”
张辂闭目思索,开始在脑中认真地分析着行事。
而蓝玉倒也没有催他,只是在旁静静等候,现场也只有朱允熥一人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张辂睁开了眼睛。
蓝玉也是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你考虑的如何了?”
张辂叹出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他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
一旁的朱允熥这下坐不住了,他直接跳了起来,指着张辂道:“张辂,你可知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机会?今日找你前来,那是看得起你!你可别不识好歹,给脸不要!”
蓝玉眉头紧皱,直接拦在了朱允熥身前,他声音有几分低沉,朝着朱允熥道:“张百户是客,你怎可如此无礼?”
朱允熥本还想着再说几句,但看着蓝玉那不善的面容,终是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蓝玉又看向张辂,低身拱了拱手,说道:“允熥不懂事,我代他向张百户道歉。”
蓝玉可是国公,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把姿态摆的极低。
可张辂依旧摇头。
蓝玉不解,问道:“为何?为何不答应?”
张辂指了指朱允熥,说道:“他,不是明君。”
说完这句话,张辂转身便走。
朱允熥听了这句话已经暴跳如雷。
好在蓝玉狠狠瞪了朱允熥一眼,这才让他安静下来。
看着张辂那不卑不亢的背影,蓝玉终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张百户还请等一下。”
张辂转过头,问道:“还有事?”
只见蓝玉在怀中摸索一番,掏出一块令牌,直接扔给张辂。
张辂接过令牌仔细查看,这是一块黑色的令牌,看上去十分古朴,样式也是极为简单,这令牌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上面印着金漆的文字了。
令牌上面一面写着一个“令”字,另一面则是“大将军府”四字。
张辂把玩两下,问道:“这令牌有什么用?”
只听蓝玉解释道:“想必张百户也知道我是大将军,这已经是大明最大的军职了,哪怕是五军都督府的几个大都督,在名义上也要受我节制。你别看李景隆那小子备受宠信,但见了我,还不是要乖乖喊声大将军。只要这块令牌在手,隶属中军都督府的军队皆可随意调动。”
这块令牌可是个宝贝啊,张辂又拿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才朝着蓝玉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凉国公就直接给我了?”
蓝玉点了点头:“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也算我给你卖个好吧,万一以后我也被陛下砍了脑袋,总不希望自己暴尸街头的,而且我觉得你可能会用得上这块令牌,毕竟这金陵城的勋贵子弟可不在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