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红鸾重新回到主位之上,看着张辂说道:“至于我,为了能让朝廷放心,今后绝不会出镇海楼半步。”
楚红鸾说着,把历秋声的脑袋扒拉到了地上,露出嫌弃的模样。
许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楚红鸾多少还是有些洁癖的,她尤其讨厌那些肮脏人的鲜血。
二先生似乎知道她这个毛病,已经命人开始打扫这里了。
张辂上前两步,拱手说道:“红姑不用自封,朝廷只要求解散镇海楼,并没有对红姑您的自由做任何限制。”
楚红鸾摆了摆手:“我楚红鸾能建立一个镇海楼,便也能建立第二个第三个,只有完全掌控了我的行踪,朝廷才能完完全全的放心,你不用再劝,我意已决。”
张辂无奈地叹息一声,觉得朝廷似乎亏欠了这个女人太多,一个抗倭的巾帼英雄,本应受到万民敬仰,可朝堂不会给红姑这样的殊荣,只会让她的事迹埋没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甚至将镇海楼完全解散,朝廷才会放心。
这事情极不合理,甚至连人情都不近,但红姑还是一一答应了,不仅如此,她为了能让朝廷彻底放心,还打算囚禁自己。
张辂当然不知道楚红鸾就快死了,也不知道楚红鸾过往的经历。
但是面对如今的楚红鸾,他还是郑重地施了一礼,这一礼包含许多,有自身的敬重,也有朝廷对楚红鸾的亏欠,更是代表了无数被倭寇残害的百姓的感谢。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别说是之前万渊阁那些人的尸体了,就是连一滴血迹都没有留下。
就仿佛万渊阁的人从来没有来到过这里。
见此地已经被打扫干净,楚红鸾这才朝着二先生说道:“麻烦二先生去把所有人召集过来吧。”
二先生领命而去。
不多时,这里便站满了镇海楼的人,也好在这里够大,不然还真容纳不下。
镇海楼的管理历来比较松散,就算是去跟倭寇干仗,也只是随便拉上二三十个下属。
自镇海楼成立,所有人汇聚在一起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正是前几日的宴会。
底下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纷纷猜测红姑为何会把所有人都叫来。
而红姑也不理会现场的吵闹,只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二先生这才姗姗来迟,他不光是人到了,肩头之上还有一个包裹。
虽然不少人觉得奇怪,但却没有人问出口,二先生的脾性他们再清楚不过,二先生不想说的,他们问了也没用,而二先生想说的,他们也不需要去问。
二先生走到人群最前面,朝着楚红鸾说道:“红姑,除了锦绍几人正在休息,其余人等皆已齐聚。”
没到的那些人,正是之前被万渊阁打伤的那些人。
楚红鸾睁开眼睛,现场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缓缓起身,扫视了一下现场的所有人,郑重行了一礼。
这些人也赶忙回了一礼。
只听楚红鸾说道:“这些年兄弟们跟着我击杀倭寇,也是辛苦了,咱们都是江湖人,说话便也直接些,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说到这里,她停顿片刻,似乎多少有些不舍,这也难怪,镇海楼可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
她定了定心神,又继续道:“如今倭寇已然尽数歼灭,这些年我一介女流管理这镇海楼也着实不易,说实话,我也想着歇歇了,咱们镇海楼,今日……便解散了吧。库里那些钱粮还有那些值钱的东西,兄弟们想拿什么便去自取就好。”
此话一出,堂中立刻像炸了锅一样。
一直站在张辂身旁的楚奚瑶也没想到自己姑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马上出言劝阻道:“姑姑,镇海楼可是你的心血,就这么解散了也实在太可惜,就算您累了,也大可以去休息,兄弟们自会维护好咱们镇海楼,再说了,不是还有二先生在吗?他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把镇海楼管理好。”
楚奚瑶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道:“小姐说的是,咱们镇海楼在江湖上多少也有些名望,怎么能说散就散了?还望红姑三思而行啊,若红姑真的觉得累了,把镇海楼交给小姐也成,二先生和兄弟们自会尽心辅佐。于小的们而言,镇海楼不止是江湖门派,更是家啊。”
镇海楼中高手并不多,他们大多数人根骨都不怎么好,也只是空有些力气罢了,当然了,镇海楼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有些共同点的,他们大多数都跟倭寇有着深仇大恨。
不少人因为倭寇变成了孤儿、变成了鳏夫或是寡妇,正是因为楚红鸾建起了镇海楼,才让他们的生活重新见到了希望,同时也让他们看到了报仇的机会。
所以镇海楼中的弟子真的是把这里当做家一样,他们对镇海楼的热爱,绝不比楚红鸾差多少。
楚红鸾心中五味杂陈,但解散镇海楼是必须的,她不想让眼前的这些人死在朝廷的铁蹄之下。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坚强,开口说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今日过后,世间再无镇海楼!你们……都走吧!”
尽管想要保持坚强,但说到最后,楚红鸾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二先生却在此刻出列,朝着楚红鸾拱手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既然红姑心意已决,那我便告辞了。”
二先生转身,又朝着所有人说道:“众位兄弟,若是有缘,咱们江湖再见。兄弟们勿送。”
说着,二先生便径直向外走去,在路过张辂身旁的时候,他微笑着开口道:“张辂,你送送我如何?”
张辂点了点头,便跟着二先生走了出去。
现场一片安静,不少人甚至有些恍惚,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一直以来,二先生可都是镇海楼的智囊,他这般人物,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镇海楼解散?
虽然想不明白,但他们还是朝着二先生拱了拱手,二先生于镇海楼,已经算是劳心了。
二先生这一走,也算是起了带头作用,同样也让人们知道了楚红鸾解散镇海楼的决心,二先生都打包袱走了,咱们留在这里又能怎样?红姑决定的事情还从来没人能劝住呢,他们这些人劝说再多也只是徒劳而已。
不少帮众朝着楚红鸾郑重行礼便开始三三两两的离开大堂,是啊,这天下间没有不散的筵席,也许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二先生和张辂相对无话,一直到出了镇海楼,张辂才好奇地问道:“二先生和红姑是怎么知道我是锦衣卫的?”
二先生没有回答,只是以极快的身法到了张辂身旁。
一直以来张辂都以为二先生只是个书生,完全不会武功,所以当见到二先生有如此身法时,张辂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当他再看向二先生时,却发现二先生手中正拿着一把绣春刀。
张辂微微蹙眉,问道:“二先生也是锦衣卫?”
二先生抽出绣春刀耍了两下,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身,忍不住赞叹道:“真是好刀啊。”
他将绣春刀收入鞘中,这才开口说道:“我当然不是锦衣卫,这把刀是你的。”
张辂低下头看看自己腰间,却见原本挂在腰间的绣春刀早已不见。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
是了,二先生手中的绣春刀正是我的,二先生刚刚使用身法逼近的时候就已经把我的绣春刀夺了过去,可我却没发现半分端倪,二先生的武功……高得离谱!
二先生笑着将绣春刀还给张辂,开口说道:“你是张家子弟,又能命令来到牟平县的锦衣卫,你的身份必然不简单,而绣春刀可是锦衣卫的标配,就算别人不认得,我和红姑还是认得的。”
张辂接过绣春刀,重新挂回了自己腰间,朝着二先生拱手道:“多谢二先生解惑。”
二先生微微一笑,又道:“以后你可要记得,若是想远离江湖纷争,大可将此刀挂在身上,那些江湖上的大人物不想跟朝廷有太多瓜葛,自会绕着你走,至于那些不认识绣春刀的江湖上小虾米,你自然也能轻松解决。但如果你想要混迹于江湖的话,还是老老实实将绣春刀收起为好。”
张辂很是受教地行了一礼,但他心中的疑惑还有好多,于是他又问道:“二先生,你武功那么好,如果你出手击杀倭寇的话,恐怕倭寇早已被你灭了,你为何一直不出手。”
二先生叹息一声,这才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出手啊?我前几年练功太过急功近利,血脉逆行之下差点死掉,多亏我师父以强劲内力为我疏导经脉,我才能捡回一条性命。可也正是因为这次走火入魔,我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很容易发脾气,所以我师父就让我下山体会人世间的疾苦,下山的时候他还刻意嘱咐我,千万不能动用武功……”
张辂忍不住问道:“二先生如果用了武功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