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晋南北朝起,朝堂外便设置了登闻鼓,允许百姓击鼓鸣冤。
直到大元建立,蒙古贵族丝毫不在意底层的百姓,登闻鼓制度也因此废弃。
大明成立之初,朱元璋沿袭前面几个汉家王朝制度,命人在皇宫门口设置了登闻鼓,为的就是让有冤屈者可以到此击鼓鸣冤,皇帝也会亲自审理案件。
可有冤屈的往往都是升斗小民,他们胆小怕事,活的十分谨慎小心,哪怕有了冤屈,有时连去官府告状的胆子都没有,有哪来的胆子敢来皇宫门口击鼓鸣冤?
是以大明成立这么些年来,登闻鼓还从未被人敲响过。
负责看守皇宫正门的同样是锦衣卫,皇宫前的登闻鼓也自然是他们照看。
皇宫门前此刻静逸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张辂身上。
今日在宫门值守的乃是锦衣卫百户冯弘,由于相貌伟岸品行端正,每每遇到大朝会,都是他在此值守。
他虽然跟张辂没有太多交集不算熟识,但也是认识的。
眼见张辂站到了登闻鼓前,冯弘马上出列,开口大声问道:“若有冤屈,可击鼓鸣冤!”
说完这句,冯弘又压低了声音道:“张辂,你还在待参期间,你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你还年轻,做事切不可鲁莽。”
冯弘当然知道张辂受到罗克敌、朱元璋等人的偏爱,可今日张辂待参期间却来到了皇宫门前,实在是有失妥当,但念着同为锦衣卫,冯弘还是善意的提醒了几句。
张辂朝着冯弘笑着拱了拱手,算是接受了冯弘的好意,但他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登闻鼓,开口说道:“我今日来此,正是有冤屈!”
闻听此言,冯弘并没有多说什么,该提醒的他已经提醒过了,至于张辂怎么选择,已经跟他没有关系。
今日蓝玉同样来参加早朝,他眼睛微眯,却没有说话,而是朝着身后的一个文官看了一眼。
文官名叫詹徽,乃是东莞伯左佥都御史,他与蓝玉私交莫逆,仅从一个眼神便明白了蓝玉的意思。
只见詹徽朝着蓝玉点了点头,便直接朝着张辂吼道:“自大明开国以来,还从未有回家待参之人敢于违逆陛下之命私自出府,张辂,你今日出得府来,把陛下置于何地?”
詹徽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张辂跟前。詹徽乃是文官又在督察院工作,动手他不行,但站在制高点谴责别人却是他最在行的。
朝臣中与蓝玉私交甚好的不在少数,蓝玉之所以选择詹徽,就是看重了詹徽的动口能力,另一方面也是蓝玉听说了张辂的战力,知道己方几乎无人能在武力上压制这小子。
张辂抬眼看看年近五十的詹徽,开口说道:“我要动手打你吧,肯定有人说我不尊老,但像你这样感觉自己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随便给人扣帽子的人是真他么的烦,你最好滚远点,不然说不准我真会忍不住打你,我心中的戾气不发泄出去确实难受,对了,顺便问你一句,你贵姓?你妈贵姓?”
詹徽确实能说会道,若是辩驳道理,整个朝堂也没几人是他的对手,可面对着张辂这些市井的骂街言语,詹徽却从未见识过。
更是从未被人如此辱骂过。
只见詹徽颤抖着指着张辂,道:“老夫好心劝你从善,你却如此辱骂老夫?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张辂斜眼看看詹徽,也是来了脾气,说道:“劝我从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心里没点b数?我有冤屈,我要高御状,你这老家伙为何阻拦我?”
詹徽被气得不轻,似乎依然忘记了张辂武力惊人,他紧紧抓着张辂的袖子,大声喝道:“枉你还是詹士府的学子!黄子澄就教了你这些?你如此言语,与市井泼妇何异?老夫与你这种人同朝为官,深感耻辱!”
张辂确实学习不好,但这和黄子澄没啥关系,在张辂心中其实还是非常敬重黄子澄的。
张辂不怒反笑,只是他的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阴冷,“你这老家伙倒是满嘴仁义道德,但你就敢说你这官当的就干净?如果你是干净的,为何要阻止我告御状?你在跟我拉拉扯扯,又与市井泼妇何异?是我抢了你老婆还是睡了你闺女?”
在场的朝臣无不是斯文之人,哪怕是武将也没人会用如此粗鄙的语言问候别人,可今日张辂却这样做了。
周围的朝臣对着张辂指指点点,指责不断,就差用吐沫淹死他了。
当然了,也有不少朝臣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看热闹的。
好在张辂脸皮厚,无论是指责的还是看热闹的,他全都不在意,只是觉得吵。
张辂不在乎,可詹徽在乎自己这张脸面啊,他可以肯定,哪怕是张辂被陛下斩了,今后他自己也势必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这让心性高傲的詹徽如何能够接受?此刻看着周围的众人,他已经怒极,“张辂!老夫今日跟你拼了!”
眼见詹徽就要动手,张辂开口说道:“老头!你真是给脸不要!”
张辂说吧,已经一把抓住了詹徽手腕,张辂本就年轻,手劲也大,饶是没有运用内力,也不是詹徽这把老骨头能够对付的。
只见詹徽的脸憋成了猪肝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使劲使的,反正他此刻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力气,却依旧没能挣脱张辂的大手。
张辂横眉立目,朝着詹徽怒道:“滚!”
张辂暗暗使了些内力,一把将詹徽甩飞,这内劲之中使了些技巧,虽是将詹徽甩出老远,却不会让他受什么伤。
詹徽是屁股着地的,他飞在空中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张辂的厉害,但也知道后悔无用,他以为自己必死,哪知落地之后除了屁股有些疼痛,其余再无半点不适。
詹徽愣在当场,坐在地上左右看看,实在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只能双眼一番,假装晕了过去。
詹徽官职不低,眼见他晕倒,不少朝臣都赶忙围了上去,真情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总之围上去的官员探了探詹徽鼻息,得知他还活着,便一个个转头对着张辂怒目而视。
蓝玉则摇了摇头,詹徽年龄不小,但也许是自视过高的缘故,性子一点也不稳重。
张辂看着那一双双能将他活剐的眼睛,颇为不屑地说道:“不服?不服你们来咬我啊!”
不少人虽然恨得牙痒痒,但却没有动手,也没人动嘴,毕竟詹徽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没人想要成为下一个笑柄。
眼见没人再来打扰自己,张辂又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登闻鼓,自从厉鬼杀人案开始,张辂便跟平凉侯别着矛头,平凉侯夫妇拐卖人口、倒卖军备、窃据他人田产,同时还跟九门关系匪浅。
可平凉侯在军中地位超然,他的门生故吏更是遍及军中,而且当初平凉侯在云南大杀特杀,将那里的土人杀的胆战心惊,可以说只要平凉侯在,那云南的土人和边军便能平稳,若平凉侯死,云南土人很可能会叛乱,那里的边军同样可能叛乱。
为了边境安宁,所以没人敢动平凉侯,朱元璋也一直对他放任着。
可今时不同往日,沐英已经到了云南,虽然张辂不认识沐英,但穿越之前在武侠小说和电视中可是听说过云南沐王府的名头,既然沐英已经到位,想必是可以震慑云南土人和边军的。
那么现在,是时候找平凉侯清算了。
当然了,今日张辂前来,也属实有赌的成分,毕竟他现在还是在家待参的期间,而且消息还是从蒋瓛那里传过来的。
虽然张辂觉得蒋瓛对自己还算不错,但他又觉得蒋瓛十分危险,蒋瓛的很多动作都让人看不懂。
蒋瓛那里可是掌握了平凉侯的大把证据,想要搬到平凉侯,蒋瓛只要把这些证据交给朱元璋就够了,可蒋瓛没有这样做,他只是遣千面人来通知了张辂。
张辂不知道今日过后他将面对什么,也许是朱元璋的震怒,也许是相安无事。
虽是冒险了些,但既然穿越一回,总要对得起这一趟单程票,就像冯弘说的那样,张辂还年轻,既然年轻,就总要做些年轻人该做的疯狂事。
他取过一旁已有些落灰的鼓槌,重重击在了登闻鼓之上。
大明立国以来,登闻鼓终于第一次响了,它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作用,这件事必将让整个天下为之侧目,张辂赢了,那天下的官员便会收敛很多,百姓的日子会在生产力不足的大明稍稍好上一些,但如果张辂输了,恐怕登闻鼓此后再也不会有人敲响。
鼓声如雨点一般密集,张辂宣泄着心中的戾气,孙平不能白死,琉璃不能白死,元宝也不能白死,平凉侯跟九门勾结,坏事做尽,他才是那个该死的人。
鼓声肆虐,在皇宫门口久久不散,就像那些被九门,被平凉侯害死的百姓无休止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