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司衍进来后看了一眼坐怀不乱的聂川,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傅怀跟顾景城身上。
傅怀主动招认:“四哥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出老板娘就是四嫂。”
顾景城瞧见他黑脸,弱弱附上一句:“我也是。”
季司衍就站着,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也没有要搭理他们的意思,反而看着聂川问了一句:“她亲口说的?”
聂川回忆了一番:“嗯,看样子是不想让他俩继续误会下去就承认了。”
“那为什么生气?”季司衍毫无头绪。
“生气?”三人异口同声。
傅怀咽了咽口水,立马回想自己刚才跟沈流苏是不是说了什么有的没的,想了一圈,辩解道:“我发誓,绝对没乱说话。”
“她什么反应?”季司衍问。
“你是指承认自己身份时候的反应?”聂川摇头,“毫无反应。”
季司衍:“……”
成,是真生气了。
“要说反应,有一点。”顾景城屈指搭在桌面,看向季司衍,“说到聂川联姻时,她在发呆。”
聂川:“别拉我下水。”
季司衍眯眸,眼神幽暗。
按照这个方向,聂川思忖几秒,看着顾景城道:“你说了一句话,大概是那句话出了问题。”
顾景城一下就紧张起来:“别啊,甩锅不带这么甩的。”
季司衍没空跟他们周旋下去,冷声一斥:“说!”
“我们这类人,最后娶谁都一样。”聂川平静复述。
季司衍猛地抬眸,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猜到了原因,头也不回拉门出去。
傅怀松了一口气,顾景城却担忧问了句:“四哥不会生我气吧?”
“说不准。”傅怀无力,依旧沉浸在老板娘就是四嫂一事儿中出不来。
聂川指腹磨着茶杯,喃喃出声:“或许,四哥跟我们不是一类人。”
当局之谜,旁观者清。
不管他们是因何结的婚,但不难发现,季司衍这婚,绝对是认认真真结的。
没有提前通知司机过来,沈流苏不想等,便自己步行回云水居,十几分钟的步行时间,穿越人海,走过红绿灯,她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以前一直以为,沈雄一事是心结,可是后来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在乎。
没有爸爸这件事情激不起她内心波澜。
反而是席家的那一堆破事搅得她心烦意乱。
席家人只要一出现,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跟她说,她其实是有家的人,她的家人,正在等她回去。
她的身后,有一个席家。
席远说过这句话,席文莱也跟她说这句话,本就想不通,现在思绪全乱。
又或许,席文莱说的那些往事不足以让她乱了心神。
让她这般生气的。
是他们这些少爷口中所谓的豪门婚姻。
又是豪门。
祖母因为喜欢席越,落得一个被抛弃的下场,最后郁郁寡欢离世。
席玉后来也瞎了眼跟豪门沾边,走了一条常樱兰的路,后来竟还死于沈雄之手。
她呢,她的未来,又会是怎样的。
她以前一直想不通席玉那么聪明,为什么会看不清沈雄,最后竟还生下自己,而现在,她隐隐有了些理解。
人一旦动情,是缺了理智的。
她忽然庆幸自己跟季司衍在一起无关情爱,如此,便可不用担心自己深陷其中而不得自拔。
可是真的能时刻保持庆幸么。
就因为别人随口说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她就已经牵动起内心无数思绪。
她忽然很害怕。
害怕爱上季司衍。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离开季司衍。
可是冷静之后发现,她跟季司衍之间有太多的说不清道不明,想要抽身一走了之,好像也没这么容易。
更重要的是,好像也不太舍得。
回水云居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公园,公园附近是大学城,今天应该是周末,不少的校园情侣十指相扣在这小公园里幽会。
玉兰花开得正盛,漫天馨香,沈流苏脚步一停,就地寻了处长椅坐下。
没一会儿,目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喊了声:“季燕燕。”
季燕燕跟多数女生一样,笑容甜蜜地挽着自己小男友的手臂,右手还提着一杯奶茶,自己喝一口,小男友喝一口。
听到声音后,季燕燕还不太确定,停住脚步四处寻找,直到沈流苏再喊了一声,她视线定格,笑容随之淡下。
沈流苏跟她对视上,正欲起身走近,却见她反应失常,手里的奶茶怦然掉落,她惊恐万分地捡起,拉着小男友就要转身离开。
“等一下。”沈流苏当她是谈恋爱被发现了才会惊慌失措。
那小男友听见喊声后不理解她的行为,将她拉停下:“燕燕,有人喊你。”
季燕燕滞住,缓缓平复呼吸道:“她是我四婶婶,我害怕……”
“害怕什么?我们已经大一了,不是早恋了,就算是家长也不能无缘无故将我们拆散。”那小男生颇有些赌气的意思。
季燕燕立即解释:“不是因为这个……”
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季家的事情她不能随意乱说。
他们说话的功夫,沈流苏已经走了过来,唇角含着淡淡笑意,轻瞥了一眼季燕燕因为紧张而紧紧抱着小男生手臂的泛白指节。
“不认识我了?”沈流苏笑道。
季燕燕吸了一口气,猛地摇头又点头:“不是的,我认识……你是四婶婶。”
“那怎么见我就跑?”沈流苏侧目看了一眼那小男生,已然将自己代入了家长角色,“男朋友?”
小男生点头,说话铿锵有力:“四婶婶好,我是燕燕的男朋友,我叫李泽。”
这俩人的表情加起来仿若在提防什么洪水猛兽,沈流苏被逗笑,解释道:“谈恋爱是人之常情,我喊你不是要质问你些什么,也不是要棒打鸳鸯。”
季燕燕颤着声:“我知道的。”
“知道?”沈流苏隐隐觉得哪里不对,“那你怕我什么?”
季燕燕低头不敢吭声。
手板心上被戒尺抽打的红印还未消退,她咬紧牙关不愿再多说一个字,嘴唇翁动,却半字不发,再抬眼时,她双眸像是隐忍着泪光,瓮声开口:“四婶婶,求你别问了。”
沈流苏一片怔然。
还想问些什么,季燕燕拉着李泽的手逃命似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沈流苏站了会儿,惆怅一叹。
这姑娘生在豪门,却丝毫没有架子,年纪是她那一辈最大的,胆子却是最小的。
想起刚才她的表情,仿佛见她跟见了季司衍一样。
脑里将季司衍这三个字定格,沈流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无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