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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二狗,起来喽。\"

耳畔旁骤然响起的呼喊声,将躺在一座破烂瓦房内的汉子于睡梦中惊醒,只见其先是缓缓睁开了双眼,有些迷茫的瞪了瞪摇摇欲坠的屋顶之后,方才缓缓起身。

但不知是尚没有睡醒亦或者肚中饥饿,导致身上无力起床的缘故,本是在寻常不过的一个动作,竟是用去了不少的功夫。

望着空空如也的四周及缝隙清晰可见的土墙,被称为\"二狗\"的汉子有些迟疑的于土炕上起身,小心的摸索着身下的杂草,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不多时,二狗勉强自毫无血色的脸色挤出了一抹笑容,只见其从杂草中觅得了一件因为浆洗过多而导致破烂不堪的衣衫。

叹了口气,这名汉子便是迟缓的将其套在了身上,又坐在炕上发了会呆,勉强恢复了些许气力,方才强忍着肚中传来的饥饿,一瘸一拐的朝着外间走去。

刚推开房门,头顶的烈阳便是令其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而刚刚呼唤他的同伴早已不见了踪影。

见状,\"二狗\"也不以为意,只是一瘸一拐的朝着杂草从上的小道走去,浑浊的眸子中也涌现了些许光彩。

自古以来,他们陕西便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土地贫瘠,粮食收成远不如南北直隶,各式各样的天灾屡见不见。

约莫从神宗末年开始,他们陕西更是接连大旱,土地收成连年下降,但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仍是不顾他们的生死,强行收取赋税,导致百姓苦不堪言,流民遍地。

如若不是早些年家中也有些余财,二狗怕是也早就被活活饿死在街头,沦为一句无人问津的枯骨。

饶是如此,连续数年的\"坐吃山空\",也让二狗将家中的余财消耗殆尽,过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望着眼前因为无人打理,而导致杂草丛生的天地,二狗便是微微一叹,腰肌又是弯了几分。

外面的人都说,自当今天子继位之后,大明便是肉眼可见的\"兴盛\"了不少,但二狗却是毫无感觉。

他只知晓,自己已有数月未曾吃过一顿饱饭,家中附近能够进食的植物早已被啃食一空。

支撑他苟延残喘至今的唯一动力,便是前段时间\"揭竿起义\"的王大善人。

一想到那位出手阔绰,面容慈祥的\"王大善人\",二狗本是有些蹒跚的脚步便是坚定了不少,瘦骨嶙峋的身躯也是微微颤抖着。

对于\"王大善人\"的具体名讳,二狗并不清楚,只是听说其人早年间曾为九边重镇的边军,因为不满上官压迫,遂逃回了家乡。

去年夏天,因为受不了官府愈发凌厉的压迫,遂领着同村百姓\"揭竿起义\",着实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起事之初,虽然府谷县当地百姓皆是对\"王大善人\"的遭遇颇为同情,但却少有人响应。

毕竟他们这府谷县位于陕西省最北端,地处秦、晋、蒙接壤地带,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在邻近的延绥镇埋有重兵。

就凭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百姓,拿什么抵抗如狼似虎的官兵及其手中的兵刃?

但令府谷县百姓皆是意想不到的是,对于\"揭竿起义\"的王大善人,除却延安知府在最初的时候,曾派遣少数官兵围剿之外,官府便是再无反应。

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延绥巡抚乃至于陕西巡抚再也没有采取任何\"激进\"的手段,任由\"王大善人\"及其麾下义军壮大,并逐渐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二狗甚至听说,就在两个多月前,王大善人麾下的\"义军\"还曾围困过延安府城,并取得了不菲的战果,以至于惊动了固原的三边总督。

幼年时候,因为家中还算有些余财的缘故,二狗也曾念过几年私塾,自是清楚王大善人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

但对于府谷县众多食不果腹的流民百姓来说,\"王大善人\"却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毕竟\"王大善人\"于延安府得胜归来之后,便是回到了家乡府谷县招兵买马,并且时不时还会施粥。

正因如此,本是拥兵造反的\"叛贼\"方才赢得了\"善人\"的名声。

...

...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后,肚中饥饿的二狗终是步履蹒跚的行至县城外的一处农庄。

如他想象中一般,庄子外早已聚拢了不少似他这般衣衫褴褛的流民,麻木的脸上夹杂着一抹希望。

擦拭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强忍住肚中再度翻滚起来的饥饿感,二狗自人群中寻觅到了两名相识的同乡,默默蹲到了他们的身边。

这日头,着实有些毒辣,令人叫苦不迭。

如若不是连年大旱,就算官府百般压迫,凭借着家中留下来的几亩土地,他起码也能有口吃的。

只可惜在家中钱财消耗殆尽的时候,他为了填饱肚子,将赖以传家的几亩薄田贱卖给了县中的主薄大人,换来了些许散碎银两。

凭借着这些散碎银两,他才苟延残喘至今。

虽说那主薄给予他的田价,不足年景好的时候田价的十分之一,但终归是收下了。

听说现在田价又下降了不少,而且还有价无市。

\"这贼老天..\"

默默于心中吐槽了一句,二狗便是任命般的闭上了眼睛,准备假寐。

只要睡着了,便不饿了,而且还能节省些气力。

\"施粥啦!\"

二狗的眼睛才刚刚闭上,便听得一道微微颤抖的声音于耳畔旁炸响,本是鸦雀无声的人群中顿时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没有丝毫的迟疑,刚刚还\"互不打扰\"的百姓们纷纷用尽躯体中仅剩不多的气力,拼了命的朝着庄子外涌去,脸上满是凶狠之色,全无刚刚的麻木与绝望。

只要能够抢在身旁人之前喝到稀粥,他们又能苟延残喘两天,又能得以在这\"乱世\"继续活下去。

在填饱肚子面前,没有人会在乎这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又是谁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