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长乐宫。
木樨的香气四溢,她在树下铺满白纸,爬上木樨树敲打花枝。
金黄的花落在地上,堆了一小堆。
她将收来的桂花放在簸箕中,准备晒干泡水喝。
叶南回到宫中,“娘娘,明日夜宴戌时开始,你是第一个献舞。”
她轻哼。
云嫔真是好心机,想让她来个措手不及?
这倒是帮了她大忙。
——
子时,她再度飞上屋檐,走一遍去内帑到国库的路。
国库外面的门可以不用开,她能直接翻过高墙,最关键的是里面第一道门是否能短时间内打开。
观察一番后,她飞速回到长乐宫。
——
皇帝寿宴当日辰时。
百官在承乾宫向皇帝贺寿,进贡珍宝。
妃嫔们亦准备了寿礼,从偏殿来到正殿进献。
刘绫与和凝并肩前行,二人从她病中见过一次,便再也没怎么说话。
平日在太后宫中请安,也只是简短说两句。
“你准备了什么?”
“就是些普通的文房四宝。”
——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皆在。
北燕来了一位生面孔,依然戴着银耳坠,面目端正,比慕容盛少了分邪气。
叶南低声向她说道,“北燕三皇子慕容亮。”
和凝端着茶慢慢喝一口,难怪,三皇子恐怕是来看弄玉公主的,怕狗皇帝给他送去个假的充数。
二皇子慕容盛来碰了一鼻子灰,肯定是不愿意来了。
慕容亮给皇帝送了琉璃蓝料花草蝴蝶纹杯,杯子通体皆蓝,甚是好看。
柔然派了一位身穿骑装的王子。
叶南再次说道,“这位是柔然王储,拓跋弘。”
作为一个掌事嬷嬷,叶南已经能帮她省不少事,早知道就早些把她救出辛者库了。
拓跋弘进献了十二尊象牙雕,名为十二月花神。
顾名思义,每一尊都代表一个花神。
宰相云温、枢密使古大人和高阳王进献的东西依旧是世间珍品。
这些东西见多了,看得她有些麻木。
等梅妃、云嫔、惠嫔献完礼,她来到殿前。
小太监端上红漆木盘,依然是平整的小件东西。
揭开红布,是文房四宝。
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文官中有人认出来。
“那是,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
还算有人识货。
那日在和氏医馆,她询问了薛父,才知道东方靖的父亲是太子太傅,以前教皇上读书。
她便找到东方靖,询问准备什么寿礼给狗皇帝比较好,可别触碰禁忌。
东方靖说皇帝少年时十分善文,爱书法、写诗词,若不做皇帝,可能是一代才子。
那就送他文房四宝吧。
小太监将礼送到皇帝面前过目。
红漆盘上盛放着: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骏马麒麟墨、松花江石旭日东升池砚、牙雕梅竹草虫镇纸。
“臣妾祝皇上庆衍萱畴,日月长明。”
皇帝上手握一握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上面还刻有他的字,瑞泽。
湖笔是湖州南浔善琏镇的特产,而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是湖笔之最,因为制作工艺繁复,往往一笔难求。
没想到她还别出心裁。
“爱妃如何得到这支笔的?”
“皇上可喜欢?”
一众皇亲国戚看向她,皇帝问话,还敢顶嘴。
皇帝看着她,“为何这么问朕?”
“若皇上喜欢,臣妾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值得;若是不喜欢,臣妾如何得到这支笔,也就不必多说了。”
惠嫔听罢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真肉麻。”
云嫔也露出鄙夷之色,这等私房话,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讲?
皇上也太惯着她了!
三皇子慕容亮,倒是很好奇地盯着这位传闻中的月嫔娘娘。
二哥慕容盛来一趟大梁,回去在边境遭到偷袭,身上挨了好几鞭子,回去躺了半个多月。
说怀疑是萧衍动的手脚,因为他招惹了她。
——
皇帝思忖半刻,点头。
“朕甚是喜欢这只笔。”
想要研墨,上手试试。
她欠身。
“回皇上,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之所以珍贵,是因其笔头毫毛,来自白山鼬。做出的笔,笔力劲挺,宜书宜画。但白山鼬数量稀少常年隐遁北方山林,捕捉困难。”
所有的文官都朝皇帝的手上看去,确实是白山鼬的毫毛。
“说来也凑巧,臣妾上月诊治了一位病人,正是湖笔世家袁家的当家主母,故而从她手中购置这只封存在袁家的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
给事中东方靖看向她。
“娘娘说的是善琏袁氏?”
“正是,袁家世代制造湖笔,以红漆描金夔凤纹管兼毫笔为长。但袁家少主英年早逝,现在为主母郑氏带着年幼的儿子协理家族生意。只因郑氏近年来身体不适,得知臣妾在看诊,便来到了京城。”
她看着皇帝,像不像你小时候?
你对母亲那么恭敬,是因为小时候只有母亲保护着你吧。
皇帝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袁家主母确实厉害,其病可治愈?”
和凝摇头,“非也,她得的病,乃是血崩之症。”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宫颈癌、子宫肌瘤一类的病症。
刘绫皱眉,“血崩之症历来便是难治的大病,女子若是得上了,便无药可医。”
“正是,不过也有转机。”
——
郑氏来的时候,苍白消瘦,牵着年幼的儿子,身旁有四个高大的护卫。
在看诊屋内,郑氏还将一个小罐子放到她面前。
“娘娘,这是上次看诊后,您要的葵水。”
她蒙上白布,掩盖口鼻,用竹片挑起其中的血块,颜色鲜红,乃宫内无法修复破损伤口产生的失血之症。
难治。
“你素体热盛,复感热邪,积热化火,热迫血行而发病。今后恐怕会愈演愈烈,我也只能给你开些止痛药。”
郑氏看着年幼的儿子。
“娘娘,真的就没办法医治了吗?涛儿还小,丈夫英年早逝,还有那么大一个家族要管,怎么能撒手让他独自一人在这世上?!”
“母亲!”
郑氏抱着儿子痛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