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梧看到她和叶南愣了片刻,“你们为何会在这儿?”
叶南,“娘娘,这位是奴婢请来给你治病的月嫔娘娘,她治好了你的疯病。”
“月嫔?”
江青梧上下打量她,轻哼一声,“又是个骚货。”
她挑眉,“我救了你,你还这么说我?”
江青梧欲上前,被叶南拦住。
“娘娘,你的病好了,我带你出宫,出宫去从此隐姓埋名,远离皇宫!”
“谁要你们救我的?!”
和凝抱着手臂审视江青梧。
狗咬吕洞宾,果然救了个不该救的人。
“小姐,你才二十三岁啊,后半生还长,何必耗在这个冷宫之中?没有人理你,就算死也没人会发现!”
江青梧一把将叶南推开,看着自己双手上的污秽,漆黑的指甲,头发上的酸臭味,还有衣袖上的粪便。
“没有你们,我就不会如此清醒,发现自己如此狼狈!”
“为什么又让我清醒?”
江青梧仿佛又疯了般撕扯自己的衣袖,一边撕扯一边流泪。
“萧衍为何不把我一起赐死?!为何要让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苟延残喘!”
“娘娘,你不要这么说!”
“萧衍,萧衍,时人已知处,勿谓知音稀。”
江青梧复看向她,脸上挂着麻木的笑意。
“你是他的宠妃?”
“是。”
“小心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叶南回头看一眼和凝,她面色如常。
“我不担心明日之事,只是有一事很好奇。”
江青梧咯咯地笑,“好奇?”
“你恨他吗?”
江青梧双眼流下泪,月色下,如怨念结成的恶鬼。
“恨他?”
“我不恨他,我恨自己,恨自己试图凭一己之力搅动这权利权利旋涡,试图让父亲清醒,试图证明自己当年的选择是正确的。泥足深陷,越走越远。”
“我恨自己爱得不够彻底,也不够绝情。”
江青梧直直地看着她,任由眼泪滴落,一颗接一颗。
“他现在过的好吗?”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好呢,狗皇帝看起来是过的不错的。
“杀伐决断,运筹帷幄,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帝王。大梁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江青梧点头,“他的夙愿实现了。”
那年摘下宝相楼的少年太子,站在尹桥上,述说自己的宏伟志向,身上散发着光芒。
“可惜这盛世臣妾无法与皇上同享。”
江青梧笑着抬手跳起舞,踮脚,旋转,凌乱的衣袖飞起。
恍惚间和凝仿佛看到当年,风华绝代的江青梧,舞动那轻纱罗裙,曼妙而婉转,美人回眸一笑倾城。
片刻间。
江青梧一头撞到墙壁上,终结了自己高开低走的一生。
叶南哭着扑上去,“小姐,小姐!我的小姐!”
和凝走上前,探探江青梧的鼻息。
“她死了。”
叶南痛哭流涕,颤抖地抱住江青梧。
和凝看向外面,有脚步声和人声。
“叶南,我们该走了。”
抱着江青梧的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
两个小太监站在冷宫门口,“谁啊,谁在冷宫里?”
和凝不得已,将叶南打晕,躲到暗处。
“许是那黎妃又犯病了,走吧,这黑灯瞎火的。”
小太监也不敢进去一探究竟,走了。
等没了动静,和凝扛起叶南,一脚蹬地飞上屋檐,迅速回到长乐宫中。
——
次日,叶南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正殿的床榻上。
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
她想到江青梧的尸首,赶紧起来,发现和凝在美人榻上躺着看书。
“醒了?”
“是,娘娘。”
难道是娘娘背着她回来的?
能背着人躲过禁卫军的巡逻,莫非此人也会武功?
但娘娘帮过自己,无论娘娘为何要隐瞒自己的武功,她都不会暴露她。
“多谢娘娘救我。”
说罢看看自己的衣袖已经换成干净的,连忙向外面走。
“你做什么?”
“她的尸首,我要帮她收了。”
“现在还不行。”
“为何?”
“等他们自己发现江青梧的尸首,上报皇上,再等机会去收尸,急功近利容易被其他宫的人发现。”
叶南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个天气,黎妃的尸体很快就会臭掉,面目全非。
“你现在是长乐宫的人,本宫不管你要做什么,但只要是对本宫不利的事情,可是要罚你的。”
她淡然地翻看着医术,用小五送来的白笺做书签,夹在其中。
“娘娘,那日叶南来求你,你曾说若黎妃不愿与我出宫该如何,你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她看叶南一眼,聪明人就是一点就通。
“是的。”
叶南跪在地上,又向她磕头。
三声脆响。
“娘娘,我曾发誓此生效忠黎妃,现在黎妃已死,我余生愿效忠于你,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别磕了,破相不好看。”
叶南将眼泪擦掉,抬头看着她。
“娘娘接下来如何打算?”
“稳几天,什么都不做,抛光养晦。”
——
皇帝风寒刚好,就被太后召见。
永寿宫内龙脑香飘散,太后手里捻着白玉佛珠。
“立后一事吵了这么久,你不但不回应,还辍朝七日,你可知那些言臣都跑来我这儿告状了?”
皇帝垂眸,御史台的臣子绕过他向太后告状,胆子挺大。
“儿臣本意让文武百官推举后宫可主政六宫之人选,然无人让儿臣满意,故让百官回去思索二三,明日上朝自会商议。”
太后重重吐气,将佛珠摔在桌上。
“月嫔绝对不能立后!”
“你要是不喜欢后宫那些妃子,就让大臣去民间挑选德才兼备,家世显赫的女子,立为皇后,以正内治。总之,这皇后,你得给哀家个交代!”
皇帝面色冷淡,“儿臣遵旨。”
太后发完火,才想起来问候,“皇儿的身体可痊愈了?”
“已无碍。”
“那就好,多关心关心张昭容,多去后宫走动走动。”
“儿臣会的。”
——
又过去两三日,江青梧的死才被发现。
宫里的妃嫔都没去看江青梧的死状,皇帝也没有把她厚葬的意图。
太监们把江青梧的尸首埋葬的皇宫外一处坟地,叶南半夜偷偷出宫,挪走了她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