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万大军,行军一整天,全军补给休整,安营扎寨准备过夜。傍晚用过战饭,将士们有的休息,有的围成一圈聊天。
出乎明笑阳意料的是,这战饭看上去粗糙,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下咽,罗战笑他,说行军饿了什么都好吃。
司马晗的儿子司马城是个爱凑热闹的,单纯的行军去固防这种事,他一个没出过远门的肯定会跟来,但出城时明笑阳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他人影,夜晚闲聊问了司马晗才知道,是司马城的娘刚给他议好了亲事,定的年末就成亲,又担心他一出征不知何时归来,才没让他跟着。
得知司马家是和齐家议亲,明笑阳忍不住羡慕司马城有福气,竟能有幸娶得他齐琦姐这么一个温婉大气难得一见的漂亮姑娘。
司马晗告诉他不必艳羡,将来明家的媳妇定然是最漂亮贤惠的,京中不知有多少闺中贵女从小就念着他的名字,拼命学女红刺绣、琴棋书画,只望日后能嫁给他当个明夫人,还说自己弟弟家的女儿也嚷嚷着要嫁入明家,若是抢不着正位当个妾也行,气得家中长辈没办法。
司马晗也觉得自己侄女不合适嫁入明家,那姑娘自小被骄纵坏了,当正室肯定扛不起明家的后院,当个妾室估计也是蛮横跋扈的没个妾室的样,多半会搅得明家不安生。他又趁机问明笑阳喜不喜欢他家闺女敏儿,若是喜欢,他便立刻去明家说亲。
罗羽宁笑他为了自己女儿连侄女都挤兑。司马晗咧嘴一笑,说并非是挤兑,只是当真是不如他自己闺女适合。
罗战道:“敏儿还小,司马叔叔太着急了些吧。”
司马晗道:“不小呀?再过小半年就及笄了,正当议亲呀,我能不急嘛,我家就这一个闺女,你明叔叔家也就这么一个儿子,门当户对的当然急。”
罗战看了看明笑阳,低着头不说话了。
明笑阳道:“哎呀司马叔叔,敏儿及笄之年是可以议亲了,可我是男子啊,二十才弱冠,她不早我早啊。”
司马晗嘿嘿地笑:“哦,我懂了,你和你爹一个样儿,那时候我们都有儿子了,他还没开窍呢,我们都担心他当一辈子木头和尚,好在遇上你娘了,要不也没你。不急,好饭不怕晚!”
罗羽宁笑他:“你刚才还说急呢,姑娘家到了年纪就该好好议亲,笑阳要是跟他爹似的,二十二三岁才知道情为何物,那敏儿不耽误成老姑娘了?”
罗战小声嘟囔:“我觉得敏儿也不喜欢明兄啊,司马叔叔是一厢情愿,您也总得问问敏儿的意思吧。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不好过于蛮横呀。”
“奥,不喜欢笑阳喜欢你呀,你比敏儿大不了几天,比笑阳还小。”司马晗这个大老粗,压根儿没听明白罗战的话。
罗战道:“那可不一定,您不问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像明兄这种俊上天的,从小被无数漂亮姑娘追捧着长大的人,眼睛都养刁了,也未必会喜欢敏儿。”
“……无数漂亮姑娘追捧着长大?”夜幕微沉,赵安辰声音有些冰冷,让人看不清神色。
明笑阳听出赵安辰似乎不悦,猜他可能是自幼憋在宫里,对外面花花世界不甚了解,听闻外面的热闹事,可能会有点失落惋惜什么的,赶紧谦虚一下以示安慰,轻飘飘道:“平平常常,没什么稀奇的,我都没在意。”说着又往赵安辰身边靠了靠。
罗羽宁意外得知了儿子的心思,虽说罗战没什么不对,只是事出突然有些尴尬,便打岔道:“明年就是宁王殿下的加冠礼了,到时候官家定会给殿下定门好亲事,不用像我们似的,东议西抢的,更不用像明家一样被人踏破门槛,倒也省心。”
明笑阳忽觉不公,在他心里赵安辰是当之无愧的绝世好郎君,怎可门庭寂寥无人问津:“宁王殿下的亲事虽然多半由官家定,但也挡不住毛遂自荐的贵族上门啊,他远比我英俊许多又是至尊世家,定当比我受欢迎才是。”
罗羽宁笑道:“正因为是至尊家世,所以敢想的人不多。”
“怎么说得好像我是臭鸡蛋一样,能引无数苍蝇前赴后继?到宁王殿下这就成了高岭之花不可亵渎了?” 明笑阳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儿廉价了。
罗战笑了:“哪有你这样镶金边的臭鸡蛋啊,还把那些爱慕你的姑娘比作苍蝇,她们若是知道了还不一头碰死在绣花针上。”
司马晗搂着明笑阳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虽说男子二十及冠,但本朝规定男子十五岁便可成亲,还不是十八|九就孩子满地跑了,你看我们不都是吗,也就是你爹不解风情晚了许多,”拍了拍他壮实腹肌:“已经是大小伙子了,依我看成亲没毛病!”
“那我明年也十六了,也可娶妻了。”罗战连忙插了一句。
罗羽宁戳了戳他脑袋:“哎呦,你急什么,缘分天注定,不是你急就行的,你们俩呀,一个生瓜蛋子不开窍,一个毛没长齐急吼吼。”
……
几人坐在外面聊了一会儿,夜晚的清风缓缓袭来,勾起了众人一天疲乏,也该趁着这丝清凉歇息了。
赵安辰是金尊玉贵的王爷,军帐也得单独搭一个。
罗战搂过明笑阳的脖子:“走,明兄今晚和我睡一起。”
“不可!”赵安辰立刻表态,一点都不给明笑阳选择的机会。
明笑阳憋着笑故意问:“为何不可?”赵安辰没说话,扭头走进自己帐中。
罗战一脸懵:“那明兄你睡哪儿啊?”
“我得贴身保护宁王殿下。”说完乐呵呵地钻进了赵安辰的军帐。
司马晗也回帐歇息了:“我就说王爷尊贵,不习惯野外风餐露宿,得需人陪着才能睡踏实。”
“笑阳武艺高强,理当护卫王爷,有他陪着,也省了咱们不少心,挺好的。” 罗羽宁觉着合适,躺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儿子的事:“我看敏儿很不错,要是笑阳随他爹了,二十好几还拗着不愿成亲,你真让闺女等,到时候成了笑话,那敏儿还不得恨你呀。”
司马晗提到这事也遗憾:“当初敏儿要是再晚出生个三五年就好了,她只比笑阳小七个月,确实大了些。我就觉着笑阳这孩子好,敏儿要是能嫁给他为妻,我死都能闭上眼睛,不过小罗战说得对,我也该问问敏儿是如何想的,若是两个孩子不同意也不好,毕竟日子是他们过。”
“哎,对喽,你想明白就好,你看我家罗战,不也挺精神的,性格好,开朗又细心,敏儿要是不喜欢笑阳,那还有我家这小子呢,弄不好啊咱俩得是亲家也说不定。司马兄,明家虽好但毕竟势大,是风口浪尖上的人家,那船也不好开,姑娘家图个安乐和美,硬要去扳大船的舵,也未必安生啊。”罗羽宁见缝插针地给自己儿子说合。
司马晗瞅了他一眼,没说话,背过身去睡觉了。
明笑阳看到帐中只有一张床,笑问:“你让我和你一起,可这床只有一个,我睡哪儿啊?”
赵安辰冷冷道:“我没让你和我一起,来了就睡地上吧。”
明笑阳佯装委屈,背着手蹦跶着过去,用胳膊肘轻蹭着赵安辰的背撒娇:“不要,辰哥哥不疼我了?我不管,我也要睡床。”
一歪头,借着帐中烛火看到赵安辰的脸冷若冰霜,想着可能是累的,笑道:“好啦,不逗你,你睡里侧还是外侧?”
赵安辰道:“你睡里面。”
“好~~~听辰哥哥的!”明笑阳满意地拉着长音,脱了外袍和战甲,爬到里面躺好,又侧起身,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拍拍床,笑道:“快过来!”
看他这叫人同睡的动作如此轻车熟路,赵安辰狠狠地皱了皱眉,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明笑阳笑嘻嘻的,不明其意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帐中一闪一闪的将他望着,又拍了拍床,示意他快点睡觉。
赵安辰叹了口气,也脱下外袍和战甲,睡到床上去,平着躺好:“除了我,你和别人这样睡在一个床上过?”
“怎么可能,全都便宜你了,”又故作娇羞地胡闹,嬉笑道:“本公子跟你睡了,你得对我负责,”说完自己憋不住了乐,咯咯咯地拍着床笑得坐了起来。
赵安辰道:“你…认识很多人。”
明笑阳又躺下习惯地一搂:“没事儿,你以后慢慢认识,你在宫中十八年,能认识我就已经很不错了。”
“手拿下去,好好睡,明天还要行军。”
“好好好,”明笑阳不情愿地把爪子缩了回去,一骨碌从侧身变平躺:“嗯~这次行军本公子待遇不错呀,还有香喷喷的漂亮王爷随行陪|睡,行呀,值了!”
赵安辰道:“我说过,并非为你。”
“你少来,承认舍不得我有那么难吗?你现在怎么嘴这么硬啊,以前你都不这样的,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不愿意离开我,要你走你还会生气,你说!你就是为我来的!”明笑阳又侧起身,锃亮的大眼睛猛盯着赵安辰的脸逼问。
赵安辰看着眼前好大一张幼稚的脸:“你能知道什么。”
明笑阳笑道:“当然知道,我也喜欢你,舍不得你。”
赵安辰微微一怔:“有……有多喜欢?”
明笑阳想了想,认真道:“嗯~~~喜欢到不愿意你吃那样的饭,舍不得你睡这样的床,你都不知道我心疼你,还叫我滚。”
赵安辰猛然翻身将他死死压在身下:“哪种喜欢?”
“哈哈哈,你干嘛啊,俯视威压吓唬我啊,好~压着我能消气就给你压着,本公子大方,”笑嘻嘻地摸着赵安辰的脸,念念有词:“摸摸脸,消消气,乖辰辰,笑哈哈!”
赵安辰的声音更沉了:“哪种喜欢,嗯?”
明笑阳一噘嘴:“哎呦,还能哪种喜欢,最喜欢的喜欢,”见他不出声了也不动,只好哄道:“好啦别气了,那要不…我亲你一下哄哄你?”他也没想真亲,就是想逗逗他。
赵安辰叹了口重新躺好:“睡吧。”
“哎?我还没亲呢,你就不气了?哈哈!”见赵安辰没回应,眼珠子一转,扑腾着又坐起来还蹬了赵安辰一脚,嘴一鼓顽皮道:“那换你哄我,我今天也生气了,你还骂我了呢!你不哄我我不睡觉。”
赵安辰知道他是又犯折腾病了,习惯地一把将他搂了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小东西快点睡,明天还要行军。”
明笑阳身体一僵,他本以为大男人亲亲怪恶心的,还说赵安辰要是再像小时候那样亲他就跟赵安辰拼了,可这……为啥一阵酥酥麻麻从尾骨直蹿到天灵盖呢?舒服愉悦得一塌糊涂,累了一天了脑袋里一锅粥,想也没想明白,本能地朝熟悉的怀里钻了钻,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美美地睡着了。
连续行军四日,罗羽宁带着七万大军与司马晗分路而行,罗家父子带兵去宋夏边关,司马晗带着八万大军去了宋辽边关。
明笑阳和赵安辰先跟着罗羽宁去了宋夏边关,又行了十几天,总算是到了庆州,与张黎将军率领的守军会合了。
张黎看到明笑阳,高兴的不得了,拉着他就进了屋内:“贤侄啊,你都长这么大了,我喝过你的满月酒之后就被派往边关接替冯老将军来庆州守边了,你爹娘可好吗?”
“他们都好。我爹经常跟我提起和您并肩作战的事。” 明笑阳说。
“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张黎为将已久,一眼就看得出明笑阳是个好苗子:“好,我大宋名将后继有人了!”
边关并无战事,只是重兵增防。在军营之中三天,看完布防,明笑阳就要离开军营按照明瑞然的吩咐去踏勘大宋边境,来和几个将军辞行。
罗羽宁不放心,想让他带些人一同去,明笑阳认为踏勘边境,目标越小越好,没有必要劳师动众,就推辞了。他还是怕赵安辰辛苦,不舍得他跟着受罪,行军好歹还有辎重营搭帐篷做饭,要是单枪匹马去踏边再赶上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那可连帐篷都没有,不是啃干粮就是自己沿路打猎……
明笑阳思来想去还是让赵安辰留在庆州等他回来,赵安辰断然拒绝,一定要跟着。
罗羽宁闻言愁眉不展,之前上朝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明眼人心里都有数,几个王爷中就这个宁王还行,八成就是未来的太子,是要继承大宋江山的皇帝苗子,这要是看不住有个好歹……那他可就成千古罪人了,赶紧央求道:“宁王殿下,您就饶了末将吧,独自跟着笑阳去巡边这种事要是让官家知道了,我八颗头都不够砍的呀!”
赵安辰淡定道:“无妨,边境鲜少有人,本王又有明欢保护,足够。”
罗羽宁还是觉得不妥,好歹是王爷,冒不得险:“那至少也得两个笑阳才行!”
赵安辰道:“我不比明欢武功差。”
罗羽宁吓一跳,这宁王可真能吹呀,和别人比倒也罢了,竟敢和明笑阳比,一听就不靠谱,拧着眉毛道:“宁王殿下,和笑阳旗鼓相当的这天下也没几个,不是末将不信您,您这诓得也太潦草了。”
赵安辰道:“并未诓你。”
罗羽宁看他坚持,就想使个办法把他绊住:“这样吧,宁王殿下若能打得过我,我就放行!”
“好。”赵安辰点头同意了。
罗羽宁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武功虽然远不及武国公府那一家子,但想打赢他也绝非易事。
明笑阳笑眯眯地跟着出去看戏,还没等看过瘾呢,一眨眼就打完了……
只见赵安辰拎着长枪,身形闪了闪,三招之内就打飞了罗羽宁,在场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半晌没有一个吭出声的,愣在那连喝彩都忘了。
明笑阳也是一惊,忽然发现曾经想和赵安辰一决高下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
张黎看得目瞪口呆:“这…这不是‘战龙’枪吗?想不到宁王殿下深得武国公真传啊,”抱拳恭敬一礼:“末将佩服!”
出京这么久了,明笑阳从未认真看过赵安辰手中的枪,听人一提才仔细看了看,大声道:“好啊!你果然是我爹娘亲生的,我是捡来的!你不但武功比我高,这是我爹的枪,没传给我,倒是先给了你!”
“哎,贤侄,别大没小的,那是宁王殿下。”张黎提醒他要注意言辞。
“手提长刀腰配宝剑,还想要枪,你有几只手啊?” 赵安辰轻笑着摸了摸他倔倔的脑袋。
罗羽宁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万分佩服,遵守诺言同意放行了。赵安辰也毫不避讳地牵起还在委屈气愤的明笑阳,回去收拾行装。
张黎目送二人离开,奇怪道:“罗将军,笑阳和宁王殿下是什么关系?刚才我还怕他冲撞了宁王殿下,看来是我多虑了?”
“传说宁王殿下性格古怪谁也不理,几日相处下来也没传说的那么严重,冷是冷了点,没话,但对笑阳是真好,估计是俩人投脾气。”罗羽宁没多想。
大宋与夏辽接壤甚广,离了军营和庆州继续西行,踏勘数日,也赏了边关美景,本是个苦差事,二人结伴倒是一路上游山玩水般快活。
青山绿水,原地休息,明笑阳蹲在小河边,洗洗脸,对着水里的自己明朗一笑,深觉自己英俊得不行。
“赵逸,从图上看,距离兰州还有半日路程,晚上才能进城了,我们现在吃什么啊?一起去打猎?”他抬头笑眯眯地问。
赵安辰见他脸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十分好看:“此河清澈,且水中有鱼,吃鱼吧。”
明笑阳嘴一撅嫌麻烦:“吃鱼那得下水去捉,弄得衣服湿哒哒的,下午还得赶路,多不舒服。”
赵安辰眼神深了深:“脱了下去,夏日燥热,河水清凉,顺便还能洗个澡。”
“啊?就在这河里洗澡?”
赵安辰道:“有何不可?行军时你不是经常带我去扎营附近的水源河流沐浴吗?”
“那能一样吗?那是晚上,天黑无人,” 明笑阳怯怯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向上指了指:“这可是大白天啊,野外呀,光天化日一丝|不挂?”
“深山老林偏远之地,人迹罕至,洗个澡,又没人看。” 赵安辰看了他一眼,企图不明,态度不改。
明笑阳忽然就想到了苍龙山的那次前车之鉴:“这可不好说,沈凌霜和你想的一样,还不是被我们撞上了。”
“你一个男人怕什么?”
明笑阳不服气:“男人怎么了?男人就随便看啊?”
赵安辰道:“我要吃鱼!”
“好好好,我给你抓行了吧,小时候的辰哥哥会剥荔枝给我吃,现在的辰哥哥却让我抓鱼给他吃,当真是不疼我了……”明笑阳嘟嘟囔囔地脱衣服:“看就看吧,反正我脸皮厚,若是被人瞧见了,捂着脸尖叫的肯定不是我,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赵安辰站在他身旁一边听他的无耻理论,一边宽衣解带。
明笑阳问:“我抓鱼就足够喂饱咱俩了,你还脱衣服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