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书院二层楼考试的时间还有一日,但长安城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据说燕国隆庆皇子在一场宴会上压了大唐年轻一代一头,令无数唐人恼怒不已。
入暮之后,庄子周去了一趟临四十七巷,和从书院归来的宁缺交谈了一番,听闻公主李渔还特意找人吩咐宁缺,尽力阻止隆庆登上二层楼成为夫子的弟子。
此前,不能修行的时候,宁缺虽抱有极大的野心,但却没把握一定能登上二层楼。但此刻,他体内气海雪山诸窍皆通,又入了洞玄上境,能否登上二层楼不说,但自信心却是更强了。
几番言谈,庄子周便知宁缺亦如李渔所言那样,会尽可能的占据登上二层楼的那一个名额。
当然,这也并非是宁缺要答应李渔什么事,而是作为书院学子的一员,听到书院年轻一代学子被隆庆皇子和身边随行的神官“羞辱”,自然是有所不忿。
对此,庄子周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让宁缺坚定自己的心意便足够了。
实际上,宁缺会登上二层楼这件事,庄子周是很清楚的。更何况,此刻宁缺已经成为了诸窍皆通的天才,资质达到了像柯浩然一样的程度。
如此,若出现什么变数,宁缺不能登上二层楼成为夫子的弟子,那庄子周也没啥好说的了。
当然,即便真的如此,那对于庄子周来说也没啥影响。不入书院二层楼,不成为夫子的弟子,本身也是一种改变,庄子周能获得能量反馈,倒也不是接受不了。
……
又一年春,书院二层楼开,夫子招收亲传弟子的日子到来,来自南晋、大河、月轮等国的青年才俊汇聚在一起,来到了长安城南郊大山脚下。
朝阳尚未升起,长安城内还是漆黑一片,但此刻本该安静无声的书院草甸四周却是热闹了起来。
礼部的官员们,给来访的使臣安排座位,身着全身盔甲的御林军骑兵,则枕戈待旦,警惕地在四周巡视。
今日书院二层楼开考,是长安城乃至大唐的盛事,不巧的是,今年因为隆庆皇子这位“光明之子”要入二层楼,又成了天下的盛事。
这般,自然须得防备出现意外。为此,不远处的青树下,甚至有天枢处的修行者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他们身上散发着丝丝危险的味道,想来,若有不知趣的修行者闹事,必然会被他们轰成渣。
庄子周和一种游客或者说看客分开,自顾自的来到书院外草地的角落静静地等待。
喧闹中,晨光渐渐熹微起来,因戒备森严,宁缺和桑桑自书院草甸分开,独自入了书院石门。
桑桑遗憾的留在外面,四下看了看,待看到庄子周的身影时眼睛一亮,匆匆几步来到了庄子周身前。
“庄先生,您也来看书院二层楼考试?”桑桑笑着说,但脸上却有些隐忧之色。
“担心宁缺无法通过二层楼考试?”庄子周嘴角翘了起来。
实际上,庄子周虽然知道宁缺会登上二层楼,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但这到底是夫子的安排,还是昊天的安排,他就不太确定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千年来,昊天一直在想办法寻找夫子,但同样,夫子虽然一直在躲避昊天,但也在人间布了一座大阵,想办法将昊天拉入人间将其困住。
所以,宁缺登上二层楼,究竟是夫子的意思,还是昊天的安排,那就真的很难说清了。
或者说,是双方很有默契的共同安排?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宁缺必然会登上二层楼。而庄子周为什么考虑会出现变数,只是因为他来到了这方世界,做出了一些改变。
因此,宁缺能否登上二层楼,庄子周基本上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庄先生,你说少爷能不能登上二层楼,成为夫子的弟子?”桑桑收敛了笑容,抿着嘴说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庄子周沉吟着缓缓说道。
是的,不出意外,昊天和夫子的目光都放在宁缺身上,作为非同一般的“生而知之者”,被冠以“冥王之子”的存在,是不可能像路人甲一般,走个过场就离开的。
“其实,少爷想要修行,为什么不拜庄先生为师呢?”桑桑瞪着眼睛看着庄子周,眼神中似有异色闪烁。
“拜我为师?”庄子周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桑桑,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拜我为师的话,他要出师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了。如此,修为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不许他做的事情,他会不会去做?”
“出师?庄先生是要把少爷带走吗?”桑桑一脸迷糊的看着庄子周,似乎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是啊,要拜入我门下,就要遵循十里坡剑神之道,你家少爷可不符合我的要求!”庄子周轻笑着说。
“请恕余帘无礼,不知庄子所言的十里坡剑神之道,有何玄妙之处?”一道声音传入了庄子周耳中。
庄子周看过去,发现一个身着浅青色长衫裙的文静女子朝自己行了个书院礼,当即微笑着说:“十里坡剑神之道,说的是一位剑神的故事。”
“剑神?世间除南晋柳白有剑圣之称,还有何人能当剑神之称?”余帘面露惊疑之色。
“剑圣柳白,被公认为世间第一强者。对于这位强者的经历,想必你是了解的。”庄子周嘴角一扯,说话间心中已经开始想着怎么去编了。
“柳白,开悟修行初感,便能见一条大河,被称为千年来第一修道天才。后于大河边悟得大河剑意,并创立剑阁……”余帘不疾不徐的说着,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赞色。
“如此,以剑入道,柳白被公认为世间第一强者,有剑圣之称,倒也不算虚言!”听到余帘将柳白的经历说出,庄子周微笑着点评道。
“这和十里坡剑神之道,有何联系?”余帘追问道。
庄子周轻笑着开始胡编乱造了起来:“曾经,在遥远的过去,有一位叫做叶孤城的人,年少时期想尽一切办法修行,但他踏足山川河岳,走遍世间依然无法得遇明师。
耗费半生时光徒劳无功后,叶孤城自困于深山幽谷之中,静心思考出路。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思考,他终于悟出大道至简的道理。
于是,叶孤城在幽谷中寻得一处山坡,日日苦练拔剑之术……”
“拔剑之术?”一旁好奇的桑桑,突然出声打断了庄子周的话,而余帘也流露出同样的表情,但眼神中似有异色闪烁。
庄子周笑了笑接着说:“不错,叶孤城悟得大道至简之理后,便觉得修行便是修行,就如同吃饭便是吃饭,睡觉便是睡觉,练剑便是练剑一般。”
“吃饭便是吃饭,睡觉便是睡觉!”余帘面露沉思之色。
“如果吃饭睡觉也是修行,那不是人人都在修行?”桑桑有些不解。
“普通人吃饭时,不好好吃饭,有种种思量,睡觉时不好好睡觉,有千般妄想,当然不能算是修行!”庄子周摇摇头继续编。
“所以,这位叫叶孤城的人,苦练拔剑之术?”余帘眼神中光芒大盛,周身有蝉鸣声突然响起,若有若无似隐似现,而后倏尔收敛起来。
青树下,落叶簌簌而下,落到庄子周几人头上之前,仿佛遇到了无形气罩一般,四散开来落在了草地上。
庄子周看到余帘的反应,微微颔首一脸赞色道:“不错,叶孤城决定走剑师之路,便直接抛弃了习练剑招剑法的想法,打算从最简单最有效的动作开始。
而剑修杀敌的最简单最有效的动作,或者说最快的动作,并非是劈、刺、砍等基础剑招,而是拔剑出鞘这个动作。
但是,拔剑出鞘这个动作无招无式根本没用,所以叶孤城便想,若能将杀敌的动作融合到拔剑出鞘的动作中,便能成为剑修杀敌最有效的招法。
于是,叶孤城在幽谷中一处名为十里坡的地方,日日苦练拔剑之术。他每日拔剑上万次,钻研完善拔剑的姿势、方位、角度等等。
如此,叶孤城苦修三十年,终于练成了一招不属于人间的剑法——斩天拔剑术!”
“斩天拔剑术?”余帘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有震惊,也有惊疑。
“斩天拔剑术,可称世间极速之剑,一剑出鞘,便能如光如电一般,斩星裂天!叶孤城藏于深谷潜修三十年,一朝出山,便已经天下无敌,世间无一人能接他一招。
因为他于十里坡从不会修行的练到了无敌于天下的境界,被世人称之为十里坡剑神!”庄子周脸上笑容更盛了。
“如此说来,那斩天拔剑术确实是剑道至理,那叶孤城十里坡剑神之名,也名副其实!”余帘深呼吸了一口气,眼中似有震撼之意。
“当然了,我说我门下弟子要遵循十里坡剑神之道,并非要求弟子专注大道至简的道理,也并非要求弟子习练什么斩天拔剑术。而是想要弟子一直潜修,最好潜修到天下无敌再出山!”庄子周缓缓说道。
“如此说来,庄子已然世间无敌了?”余帘轻声说道,似乎在试探着什么。
“无敌?”庄子周微笑着,好似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收敛起来然后叹了口气:“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诸天万界都不见!”
“诸天万界?”听庄子周所言,看庄子周唏嘘的姿态,余帘一时间不明其意。
庄子周神情一怔,收敛了这般表情微微一笑,摇着头没说什么。
天色大亮,时近正午。
书院教授将考入书院二层楼的方法说了之后,正式宣告考试开始了。
“先生要登山吗?”
站在草地一角青树下,庄子周三人好似隐匿了身形一般,无人关注这边。余帘突然开口询问了一声。
书院后面的一座大山,才是真正的二层楼所在。此刻上面布了云雾大阵,整座山被雾气遮掩。
而要通过二层楼考试成为夫子的弟子,便要从山脚石阶踏入,登到山顶才行。
当然了,如果这次考试无人能够登顶,那么谁登的最高,谁获取二层楼的那个名额。
只是,书院的教授宣讲了登山的方法后,场面却非常安静,一时间竟没人动弹,就好似书院后方那座大山,是什么深渊绝域一般。
“莫非,夫子想要收我为弟子?”庄子周脸上露出一抹惊讶。
“余帘并非这个意思!”余帘脸色微变,双手收拢于胸前行了一礼。
庄子周微笑着沉吟起来,并未怪罪对方的意思,只是抬头看向山脚处。
一行人说话间,远处山道上,已经有人开始登山了,月轮国的僧人、大河国的修行者,书院的学生,燕国的隆庆皇子,还有——宁缺!
登上二层楼,成为夫子的亲传弟子,终究是一个不可拒绝的诱惑,或者说,一个举世难寻的机缘。因此,自然没有多少能挡住。
高空烈阳高照,微凉山风从雾气缭绕的后山徐徐吹来,石径上的人影牵动了山下不少人的心。
倏尔,有惨叫声自云雾深处传来,然后有书院教习匆匆而去,片刻后有人被一道担架抬了下来。
端坐在观礼台的公主和亲王李沛言,看到是书院学子后,一时间有些失神。而书院的一些教习,神色虽然不好看,但似乎也不觉得奇怪。
庄子周知道,书院二层楼登山的考验并不简单。最前面的登山之路,能让登山之人感受到身体上的痛苦。
身体上的极端痛苦,已然能让大多数人放弃。譬如说,那些惨叫着最后被抬下山的人。
而能坚持下去的,莫不是有大毅力之人。就像宁缺、隆庆等人。
似原剧情那般,除了隆庆登山能如履平地外,其他人都好似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和痛苦,每迈出一步都极为吃力。
而此刻,除了隆庆似行走在平地之外,宁缺也是如此。甚至,经历了八卦炉中的万剑穿心之苦,宁缺登山的动作更加行云流水一些。
观礼台四周的喧闹声大了几分,各国使节和一些大人物攀谈着。
庄子周轻笑着看向桑桑:“桑桑,要不要我们去山顶等着?”
说完后,庄子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了余帘,似乎在询问她的意见。余帘见此,恭敬的说道:“庄子登山自是没有问题!”
庄子周微笑着,心念一动,一道无形天地元气罩将余帘和桑桑笼罩起来,而后往前迈出一步,三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
书院后山山顶花草繁茂,有一棵大树耸立某处,在山风的吹拂下,枝叶摇摆看不出什么稀奇之处。
但实际上,这里被布了阵法,若不能走出来,便永远无法登顶来到树前。
书院二先生君陌手持大剑,静静地立于一侧,面无表情的看着山道中登山的众人。
倏尔,几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山顶,君陌脸色一凛用力握紧了手中之剑,但剑意尚未涌动,他便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当即揖手行礼。
“庄子,三师妹——”
一步迈出,庄子周将两人带到了山顶,而后瞬间散去了笼罩在周身的无形天地元气之罩。
“二师兄!”余帘朝君陌一礼。
“这是书院学生宁缺的侍女桑桑!”庄子周朝君陌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指着桑桑说道。
“桑桑,你好!”虽然不知道桑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既然是庄子介绍,君陌自不会怠慢。
“这位是书院的二先生君陌!”庄子周又指了指君陌,朝桑桑介绍道。
“二先生,你好!”桑桑眨了眨眼开口问好。
简单的问好之后,几人没再说什么,而是朝着山下望去。
绕山石径中,崖壁上镌刻的字迹,蕴含的符意,都化作无边痛苦蔓延在山道中。
不时有修行者昏迷过去,登山之人越来越少,而宁缺和隆庆,却已经历经几番考验。
时间缓缓流逝,太阳渐渐西斜。
“宁缺过了柴门?”余帘突然开口说道。
“他这种取巧的法子?”君陌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
“很有趣的方法,把手掌按在石头上,将字印在手上,然后走到柴门前将印记照抄上去。莫非这种法子不能用?”庄子周轻笑着说。
“不,登山的规矩并没有不允许宁缺用这种法子!”余帘正色道。
三人没再说话,继续看了下去。
和原剧情不同,此刻宁缺已然是诸窍皆通的天才,而且达到了洞玄上境,登山速度自然不慢。
只是,过了柴门之后,这一段山道宁缺的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去。只因,这些年宁缺的人生经历太苦,再度经历一遍,便自然要再承受那些痛苦。
最后的山道,宁缺和隆庆几乎同时走出来。
本来宁缺应该是能先于隆庆走出的,因为宁缺已经十七窍皆通,感知更加敏锐,更能体悟到周遭环境的变化。
但遗憾的是,宁缺就算在天才,就算知道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觉,但他依旧不想看破,不想放下,如此便需要在经历一遍曾经的痛苦,速度自然就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