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在书院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确实是我疏忽了！”脑海中念头浮沉，庄子周心神微动，用歉意的语气说，“接下来我注意一点就是。”
“庄子请随意！”余帘想说什么但看着书架上完好无损的书籍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欠身说了一句，转身下了二楼。
“先生，宁缺告辞！”方才还惊魂不定的宁缺现在似乎已经平复了下来，随后朝庄子周揖手，也跟着下了二楼。
庄子周点点头，来到先前靠西窗的位置，又拿起书籍慢慢的看了起来。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寂静无声的旧书楼二楼深处，北侧一个靠墙的书架上突然绽放出几缕淡淡毫光，而后悄无声息地划向一边。
这般变故引起了庄子周的注意，转头看去，便看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中走出。
为首的那个青年看上去剑眉英目，表情肃然方正，手持一柄直方剑，头戴一顶高冠格外引人注目。
跟在后面的却是一个穿着深青色书院学炮的肥胖少年。
若无意外，这两人便是书院的二弟子君陌和十二弟子陈皮皮。庄子周记得很清楚，当初还在红袖招见过两人来着。
只是——
庄子周看着君陌身上剑意沸腾的模样，却是有些惊讶。
待对方看到坐在西窗前的庄子周，身上战意翻滚，毫不掩饰的朝他涌动而来的时候，庄子周想到先前的举动，才若有所思起来。
莫非，先前催发的那一道剑意，引起了君陌的兴趣？
“书院弟子君陌，见过庄子！”
“书院弟子陈皮皮，见过庄子！”
君陌身上战意收敛，上前几步来到庄子周面前，揖手行了一个书院礼。而一旁的陈皮皮，见状同样行礼道。
“是方才那一道剑意？”庄子周微笑着颔首，似乎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还请庄子不吝赐教！”君陌听闻此言，眼睛一亮身上战意再度升腾了起来。
庄子周垂下眼睑，将手中书籍合上放在一侧，而后一抹灿若星芒的符文在眼中闪烁，抬眼看向君陌，不动声色的说：“其实，你的对手应该是南晋剑阁的柳白才是！”
看到庄子周深邃若星空一般的眼神，点点繁星点缀其中，这一对摄人心神的眼睛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君陌便感觉到心神一震，有种自己在对方眼中无所遁形，一切都被看穿了的感觉。
无形的压力镇在心头，一瞬间，君陌感觉自己就像是面对老师一般，只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待庄子周将视线移开，君陌反应过来之时，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但这才发现身上的战意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殆尽。
此外，就连他身上激荡不休的剑意，也彻底平复了下来。就好似有人直接绕过他将他的战意和剑意都安抚下来了一般。
出现这般情况，在脑海中稍一琢磨，君陌便忍不住握紧了手中之剑，更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骇然不已。
“庄子说的是！”君陌再次揖手行礼，不过这一次看得出来，他的态度似乎恭敬了不少，“不过，君陌还是想要请庄子赐教几招。”
看到君陌这般执着的姿态，庄子周心里还是蛮赞赏的。
说实话，在昊天世界，庄子周比较欣赏的人当中，就有书院二弟子君陌。
并不是说他的修为有多高，毕竟，君陌的修为虽然很高，但排在他前面的依旧不少。
庄子周之所以比较欣赏君陌，一方面是他对于剑的执着，另一方面是他对于礼的执着。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练剑了！”庄子周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了起来，“你要我赐教你什么？”
“不知，庄子可否以我这个境界的手段指点几招？”君陌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似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的看向庄子周。
“你这个境界？”庄子周饶有兴趣的看着君陌，说着陷入了沉思当中。
君陌，作为书院的二先生，实力自然还是很强的。别看前面有夫子、柯浩然、陈某等一众大佬在前面排着，但他知命巅峰的实力在天书上排名也就在柳白之后而已。
知命境界呢，是这方世界修行的第五个境界。所谓的知命，便是知天命。这个境界的修行者已经从本质上掌握了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律，明悟了世界的本源。
从本质上掌握了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律，听起来似乎很强大，但貌似远远不如庄子周的第一个神通游神御气来着。
知命境修行者从本质上掌握了天地元气的运行规律，但要随心所欲操纵天地元气，还要借助“本命物”的辅助，循序渐进才能慢慢不拘于物。
但即便如此，操纵天地元气的范围也相当有限。但庄子周单凭游神御气神通，便能直接操纵天地间无穷无尽的元气了。
换言之，庄子周真的要以君陌的境界跟他交手，这神通变化的手段就不能使用了。
但是若论剑术境界的话，庄子周有五行法则加成，剑术威力早已经达到了毁天灭地的程度。
这肯定也不是君陌能抵挡的。
至于在哈利波特世界学会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魔咒，好像用出来也不怎么合适。
难道，要用以前学会的华山剑法和独孤九剑跟君陌打一打？
这样的话，对于君陌来说好像也没啥意义吧？还是说，单单是这样的基础剑招，就能让君陌有所收获？
庄子周沉思片刻，脑海中念头翻滚，偶尔间有灵光闪烁，而后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样，你现在心绪未平，且回去调息一番，待入暮后在长安城北郊那座山的山顶等我——”
“便如庄子所言！”君陌眼睛一亮，恭敬的说着，给旁边的陈皮皮一个眼神后，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了过去。
陈皮皮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看到二师兄的眼神后，缩了缩脖子乖乖的跟了上去。
咯吱——
脚踩楼梯的声音突然响起，庄子周看到上楼的人正是书院的三先生余帘。
“庄子要指点二师兄，是否允许余帘去观摩一番？”还没等庄子周询问，余帘主动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既是如此，庄子周面露恍然之色，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你随意就好了，嗯，书院一众弟子都去看一看也没关系。”
“庄子胸怀宽广，余帘佩服！”余帘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说话间朝庄子周行了一礼。
见对方这般说辞，庄子周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当下朝她摆了摆手也没再说什么。
……
书院后山。
林中草木清幽，小径蜿蜒曲折，绕过潺潺小溪，但见的一条石阶延伸而上，没入远黛青山之中。
“二师兄，你真要挑战庄子？”
君陌抬头挺胸，一脸振奋的在前面走着。
跟在后面的陈皮皮则喋喋不休的询问着，一边问着，一边用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君陌。
此前，陈皮皮跟二师兄君陌因为龙蛇演义故事中的国术修炼之道，特意去红袖招走了一遭，但也只是当这位说书先生最多不过是一个大修行者罢了。
但后来从老师那里知道了这位叫做“庄子”的说书先生，实则是一个很高的高人之后，就将心中的一些想法按捺了下去。
心里盘算着，以后闲暇时间可以多捧一捧这位庄子的场，最好不要惹得对方不高兴什么的。
但是这次二师兄要挑战对方，却是让陈皮皮有些极为惊讶。
因为他心里明白，既然老师说对方是一位高人，那二师兄就肯定不是对方的对手。
这一点，想必二师兄也是很清楚的。特别是先前那一道横亘于天地间的剑意，凌厉无双，无坚不摧，似乎能盖亚整个昊天世界的修行者。
能发出如此剑意，二师兄怎么会不明白对方的实力有多恐怖？但是让陈皮皮想不到，二师兄偏偏就“挑战”了。
“只是请教几招，怎么就是挑战了？”君陌瞪视着陈皮皮，言外之意很明显。
“其实庄子他老人家说的很明白了，二师兄你的对手应该是剑圣柳白才对！”陈皮皮嘿嘿笑着话题一转。
“庄子他老人家？”君陌眉眼一挑，面露沉思之色，“皮皮伱觉得，庄子是‘老人家’吗？”
君陌说话间，刻意在老人家这三个字上面加重了音调。
“这个——”陈皮皮盯着君陌看了半晌，看的他快恼怒的时候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庄子虽然看起来确实比二师兄更帅气更年轻，但是要修行到老师都认为是高人的境界，必然修行了很多年。如此，我们这些小辈，称呼庄子为‘老人家’也不算错吧？”
“只是，为何以前从来不曾听过庄子的大名？”君陌满脸的疑惑。
“这一点确实很奇怪。”陈皮皮对此也很是不解，“世间不可知之地的大修行者当中，确实没有庄子他老人家。莫非，他老人家很多很多年前便一直隐于山间苦修，从来不曾出世？”
“但是，从庄子在长安城的行事风格来看，他并不像是那种居于山中清修数十上百年的苦修士！”君陌摇了摇头。
“二师兄说的不错，庄子他老人家的身份来历也太神秘了一点。”陈皮皮似乎想到了什么，发出了阵阵感叹。
“行了，皮皮，你若无事的话，便去好好修行吧。”绕过一片丛林，来到后山一处崖壁前，君陌驻足说道。
“是，二师兄！”陈皮皮揖手行礼，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但看到君陌的脸色，还是匆匆转身离去了。
……
入暮时分，星光银泻！
繁星点缀着苍穹，仿佛昊天显化世间，在默默叙述着世间万象。
在这静谧的夜色中，君陌独立于山巅，微风拂过，一袭书院衣衫猎猎作响。他的眼神深邃如海，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奥秘。
君陌静静地等待着，身上剑意起起伏伏若有若无，倏尔透体而出，倏尔敛于体内。时而若汹涌的潮汐，时而又如平静的大海。
山的另一侧，一处从峭壁上延伸出来的平台上，几道身影零零散散的站着，仔细看去，便会发现那些都是书院的弟子。
余帘、范悦、宋谦、木柚等人看着远处山顶傲然独立的二师兄君陌，即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
“三师姐，你说二师兄能在庄子手上撑几招？”书院的七先生木柚突然开口询问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切磋的话，那二师兄肯定是撑不了一招的。不过，庄子他老人家只是要指点指点二师兄，那怎么说也得打上几十个回合吧？”
没等余帘说什么，一旁的陈皮皮便兴冲冲的说了起来。
“安静点！”余帘脸色一凛冷斥了一声。
无论是这边的陈皮皮一行人，还是另一侧山顶的君陌，同时脸色一正。
倏尔，一缕若有若无但凌厉无匹的剑意从山下涌起，打破了这宁静的夜。
庄子周可不知道自己在陈皮皮眼中，成了所谓的“老人家”。当然了，即便知道了也不怎么在意。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倒是确实称得上这样的称呼。
感知到山顶君陌的存在，还有远处望向这边的几道身影，庄子周心情很平静。
脚步微动，庄子周一步迈出，身形和剑光萦绕在一起，化作一道无形剑光越过数十米的范围。
庄子周速度并不快，一步迈出一部落下，就好似平时散步一般。
只是，这脚步一起一落之间，庄子周的动作却仿佛一帧帧的慢动作画面铺设出来的一般。
片刻后，当庄子周来到山顶出现在君陌的视线中时，他瞬间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剑意。
这股剑意充斥在君陌体内，有一种浩浩荡荡、沛乎于天地的不屈之意。只是这剑意被君陌敛于体内，似有种藏锋于内的意味。
“先生，君陌有礼，请先生不吝赐教！”君陌心神振奋，恭敬的朝庄子周行了一礼后，将剑锋指向了庄子周。
“你出手吧！让我看看你的剑！”庄子周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说话间招了招手，便看到一根枯烂腐叶从地上升起被他拿捏了起来。
但看到庄子周这般动作，君陌却是没有出手，而是一脸疑惑：“坊间故事传闻中，有普通人或是修行者的想象，认为天地万物均可为剑，强者更是摘花飞叶便能杀尽天下英雄。此莫非不是空谈妄语？”
庄子周顿时笑了起来，也没说什么，只说了一句话：“我听说夫子用的武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槌，是不是？”
“君陌受教了！”君陌神色一凛，双手举剑之时，无声无息间仿佛人剑合一一般，身上剑意勃发起来。
铮铮剑吟声响起，似乎在为即将出鞘而欢喜雀跃。
“出手吧！”庄子周开口示意道。
一瞬间，两人对视一眼，而后周身剑意翻腾、剑气纵横。
君陌的用力挥出手中铁剑，剑气若虎啸山林一般。剑光闪烁中，牵引出无数天地之息，浑厚若汪洋的剑势盖亚而来。
就见山野中茁壮生长的青草仿佛突然承受了一座山的重量，齐齐的弯下了腰。剑气的余波更是令山石飞溅，更远处的树木轰然倒塌。
磅礴的力量，凌厉的破空声，席卷着天地大势，如飓风一般朝庄子周的方向袭来。
君陌并没有展露什么精妙的剑法，也没有展露御剑的手段，而是将天地元气凝练如一，以人剑合一之势朝着庄子周攻杀而来。
厚重、略显粗糙的剑锋刺破无数曾空气，发出呜咽的尖啸嘶鸣声，已经到了庄子周的眼前。
庄子周发现自己确实小瞧了君陌。或者说，此前他对知命巅峰的修行者手段看不真切。
但君陌这一番出手，却是让庄子周感觉到了真正的知命巅峰是一个什么样的实力。
暗暗点了点头，庄子周手中动作也不慢。
一抹剑意加持枯叶上，将天地元气牵引而来化作一道凝练至极的剑气。剑光闪烁间又内敛起来化作一道灰色细线盘踞枯叶之上。
而后，也不见庄子周有什么动作，就是伸手平平无奇的往前一递。仿佛是将某个物品递给某人一样。
单单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在庄子周使来，却仿佛羚羊挂角一般，遵循着奇妙的天地至理，顶在了君陌的剑尖上。
整片山都回荡着凄厉的尖啸声，这是世间最顶尖的大剑师出手的威势。很少有人看到，书院二先生君陌全力出手会造成什么样的震撼场面。
但此刻这番动作，却是让人心神俱震。
山的那一侧，书院的一众弟子，更是在震惊于君陌的强大。他们知道二师兄的实力早已达到知命巅峰，但不知道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这般骇人的地步。
这举手投足间，人剑合一而后以剑意牵引天地元气，几乎已经能够改变天象了。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才隐约知道，还在二师兄之上的剑圣柳白有多么强大。
倏尔，就在庄子周枯叶点在君陌剑尖的那一瞬，整个山顶的天地元气似乎被强行平息下来一般。
凌厉的尖啸声，激荡的剑意，风卷残云般的飓风，庄子周和君陌周身数十丈范围的一切，俱都停歇了下来。
就好像庄子周这一点，极为巧妙地找到了漏洞并直接破掉了一般，君陌只感觉自己无比凌厉的攻杀之势，莫名其妙的遇到了阻碍，然后——就自动停了下来。
就好像剑势已尽，不得不停下来一般。
庄子周手中微微用力，双手持剑的君陌身上仿佛不受力一般轻飘飘的退后了几步。待他站稳之后，身上酝酿的剑意也突然间沉寂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