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娟家的木头全部劈完,丁二直起腰喘口气,回头发现刚才聚堆儿的几个妇女又出来了,站在水龙头附近,眼睛则看向这边。
他心里明白,这几个人是怕他跑了。
抱着破棉袄和帽子,丁二慢慢地走过去,没等他说话,一个穿碎花棉袄的女人小碎步走过来说道:“总算轮到我家了,你们看着点儿,我家整完你们可过来啊。”
接下来的几家,丁二都是在有人监督的情况下干完的,最后一家是一个孩子出来的,也没用丁二帮着抱进屋里,小姑娘说道:“我妈说干完你就走吧,我们自己往屋里抱。”
天色渐黑,院子里有的人家开始点灯,丁二环顾四周,看不到一个人影,连棒梗和叮当也没有出来。
丁二有些疲惫,茫然地看着四周。今晚肯定没有人供他晚饭,更没有人家留他睡觉,因为昨晚傻柱答应他只能住一宿。
从后院开始,他一家一家的擦着窗户,一共给二十一家干过活儿,没有落下的人家。
亮灯的窗户能看到人影,发现丁二走过来马上躲开,他看到棒梗和叮当趴在窗前,窗帘被他奶奶一把拉上。傻柱家没有亮灯,黑黑的。
马上就要走出四合院,他有些不甘心,又回头看看,只见一个小姑娘快步奔跑过来,手里用供销社包糕点的黄纸包着东西塞给他,小声说了一句:“我只能帮你一个窝头。”说完转身跑了,原来是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小娟。
丁二苦笑了一下,昨天还有满院子人开会,现在一个人都不见了,这肯定是躲着他。
没想到不爱说话的小姑娘,看样子也是整个院子最穷的人家,还能给他一个窝窝头。
沿着街道漫无目的走着,丁二有些怀念老叫花子,每次都是他领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们讨饭,虽然要来的钱都归老叫花子,也有饿肚子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
走过一个石桥,桥下面早已结成冰,他好像想起来曾经在这里住过,还有一次是掉进水里被人拽上来。
凭着记忆,他找了好几个住过的地方,都没遇到要饭的几个伙伴,再找不到人他就找个墙角睡觉。
突然两声狗叫,从胡同里窜出一条黑狗,黑狗不大,看上去脏兮兮的,丁二眼睛一亮,这条狗是他捡的,要饭的时候也跟着他。
他大声喊道:“皇上,皇上快过来。”皇上是老叫花子起的名字,他说我们虽然要饭被人看不起,可是有皇上跟在身边。
小黑狗听到丁二的喊声,摇晃着有些秃的尾巴,亲热地蹭着他的裤脚。
丁二从怀里掏出窝头,掰下一小块儿递给皇上,小狗看样子也好久没吃定西,两口就吞下带着丁二体温的窝头,伸出舌头舔舔嘴巴,眼巴巴地看着丁二。
丁二眼框一热,这条可怜的小狗,自己好几天不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喂他,索性把怀里的窝头掰开,伸手让皇上吃。
连连几声干咳,接着是吐痰的声音,丁二太熟悉这声音了,这是老叫花子的声音,皇上转身奔着老叫花子跑去。
丁二摘下头上的帽子,狗皮帽子遮住了他半个脸,老叫花子会认不出他。
“丁子,真是你吗?这两天你去哪儿了?”老叫花子有些浑浊的声音听在丁二的耳里特别亲切,平常他管丁二叫丁子。
“花子叔叔!”丁二扑进老叫花子的怀里哽咽着,平时老叫花子让大家管他叫花子叔叔,说不能说出自己姓名,丢祖宗的人。
“前天下雪,我自己去南锣巷那边,没想到晚上昏倒在大墙外,在水泥涵洞那里睡了一夜没冻死,后来帮着人家干活,混了两顿吃的。”他藏了个心眼儿,没说自己进入空间的怪事。
两人说着话,一起要饭的独臂白叔,河南来的虎子还有山东的傻明子围过来,虎子跟他差不多大,傻明子比他高一头。
花子叔叔又咳起来,他说自己是肺痨,活一天算一天。喘了半天花子叔叔才说话:“我在前面租了一间破房子,租金两块钱,总比住露天地强,躲过这个冬天,要是我还没死,我还领你们回南方,这里不是我们穷花子呆的地方。”
花子叔叔年龄不大,也就四十岁左右,瘦高个子,丁二跟着他从长江边上到四九城。傻明子是当地的,自己也说不出家在哪里,只知道自己叫明子,独臂白叔说他傻,大家也跟着叫他傻明子。
那个叫王一小名叫英子的也跟花子叔叔呆过几天,后来被人抱走了,为这事丁二还问过花子叔叔,英子是不是他给送人了。
砖头砌的院墙不高,推开一扇破木板门,依稀能看到房子是土的,从屋里透出昏暗的灯光。
丁二跟在花子叔叔身后进屋,原来窗户上糊着一层塑料布,外面的风吹得塑料布发出呜呜的响声。
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丁二看到这间房也就有一间大小,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北炕上堆着破旧的铺盖和黑乎乎的大衣,窗户底下一张三条腿的黑桌子,摆放着酒瓶子和吃剩的馒头饼子。
虎子和傻明子跳上炕,拉过破被喊丁二上炕,独臂白叔看丁二有些犹豫,开口问道:“丁子吃了没有?我们刚才在外面对付了一口,这里啥都没有,也做不了饭。”
丁二摇摇头说了一句不饿,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响起来,花子叔叔从破棉袄里掏出两个钢镚给丁二说道:“你自己去街口板棚子那里买个烧饼吃吧,明天要是能要到钱,我们就改善一下。”
丁二接过两个贰分钢镚,独臂白叔又把桌子上的破碗递给丁二说道:“卖烧饼那家有水,你喝完了顺便带一碗回来。”
没等丁二说话,虎子从炕上跳下来说道:“丁子,我领你去买吧,明天白天你熟悉一下周围的路。”
虎子吹了一声口哨,皇上一个翻身跟着跑了出去,傻明子也想跟出去,独臂白叔哼了一声,他乖乖地又钻进被子里。
烧饼是热乎的,丁二管卖烧饼的要了一张纸,把烧饼揣在怀里,虎子似乎认识卖烧饼的,直接进去找水瓢,自己喝够了递给丁二。一下午没喝水,丁二也喝了半瓢,虎子又把大碗倒满水,两个人从板棚子里出来。
这家的烧饼做的能好吃,在屋里我就闻到味儿了,丁二抽抽鼻子说道。
“那个做烧饼的是供销社主任的一个亲戚,接了个木版棚子卖烧饼,每天卖的钱都交公家,自己也就混一碗饭吃,跟我们差不多。”几天没见,虎子对丁二很近乎。
回到屋里,丁二把手里的烧饼掏出来递给花子叔叔,花子叔叔接过一个烧饼,把酒瓶子递给丁二说道:“你也喝一口酒,然后再吃烧饼,天太冷,酒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