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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梦好阁中。

旖旎的红纱床帐之中,一个面色娇嫩的女子紧闭着双眼,满头冷汗,口中呓语着什么,半晌后,她挣扎着坐起了身。

夜里灯红不歇丝竹乐声连绵不绝的梦好阁此时是每日最安静的时候,阁中的姑娘们忙活到后半夜才都歇下。

万秋雨大口的喘着气,平复后神色沧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莫生又有些熟悉。

“烟柳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一个面上有胎记的小丫头将万秋雨扶起,又宽慰道:“姑娘可别再和红妈妈置气,她一心想把姑娘打造成头牌,都是为了你好。”

“日后名声有了,不管是你自个攒够银子给自己赎身,还是嫁到哪个官员或富商府上,都是好去处。”

“姑娘的前途一片光明,不像我这种姿色的,一辈子都是伺候人的命。”

小丫头从小在梦好阁中,见惯了阁中头牌和当红的姑娘们过着怎么样挥金如土的日子。

像她这种从小生在梦好阁中的,是天然的贱籍,没有别的去处,因面目有瑕,只能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像烟柳姑娘这样,长的娇娇怯怯,肤色嫩白,身段一流的,她便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当然,如果可以脱离贱籍,她才不会羡慕烟柳姑娘呢。

万秋雨再次听到“烟柳”的称呼,恍如隔世。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虚弱的下了榻,拿起桌上的铜镜,看着镜中豆蔻之龄的女子,瞳孔牟然放大。

她使劲掐了掐胳膊上的肉,疼,但眼前的景象却没有消失,难不成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死前的景象历历在目,太后赐了她毒酒,宫人强迫她喝了下去,她足足疼了半个时辰。

五脏都绞在一起的感觉,现在仿佛还没消失。

眼前的丫头她依稀记得是叫小杏来着。

“小杏,如今是哪一年?”

小杏怔愣住,莫非烟柳姑娘烧糊涂了不成。

“今年是建安十八年,今日是七月二十。”

万秋雨秀美紧锁,头疼欲裂,挥手道:“你先出去,我再躺会儿。”

小杏“哦”了一声嘟着嘴出了门。

万秋雨坐在窗前,看着梦好阁中她的“闺房”,亿起往日的一幕幕,悲喜交加之下,以手捂脸,无声的痛哭着。

如今她还在梦好阁中,没被红妈妈拍卖,没有成为扬州第一青楼梦好阁的花魁,没有进入年愈六十的官老爷府邸做小妾,更没有辗转进宫成为万皇后的固宠工具。

被拐多年,其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晓。

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能做回清清白白的公府小姐,并且为自己搏一把前程,将从前视她为提线木偶的嫡姐和公府踩在脚下。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便要凭借着多活一世的经历让自己立身高处,再不被人所欺。

她依稀记起在梦好阁中发生的事。

红妈妈觉得她被调教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将她的名声打出去,初次好卖个好价钱。

红妈妈连将她的第一次卖给谁都想好了。

是一个年纪可当她祖父的官老爷。

这她怎么能愿意。

是以这些日子她并不配合。红妈妈为了让她老实,便想办法的磋磨她,让她屈服。

连着浆洗了几日的衣裳,每日还吃不饱饭,她这“娇养”的身子可算是承受不住了。

她虽被卖入梦好阁,但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红妈妈对她的“教养”也是十分上心的。

她过的日子,和小杏之流算是天差地别。

但她本是公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她记得,今年冬,永昌伯府沈老爷的寿辰,镇国公夫人和她那好妹妹也是会去的。

距今还有约半年,她得想法子打消红妈妈的想法,并且保住自己的名声,干干净净的回公府做正儿八经的公府小姐。

镇国公府,锦春堂中的热闹散场。

万瑾澜回了阔别许久的宜兰院,将从西南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在房中。

半下午,她又被老公爷叫去了公府中的演武场上。

万瑾澜知晓,祖父这是又手痒了。

到了演武场,便见到祖父正挥着一柄湛金长刀虎虎生风。

年逾六旬,步伐却依旧稳而有力,眼睛晶亮有神。

万瑾澜老老实实坐在阴凉处看着祖父比划,等结束后,狗腿的鼓起了掌。

“好!祖父英姿不减当年!”

老国公轻哼一声。

他叫孙女过来,是陪他比划的,不是看他表演的!

这丫头,怎么还没以前上道了。

万瑾澜哪会看不懂祖父的表情。

“天气这么热,稍微动弹一下便是一身汗,昨夜里才遇了一波水匪,母亲说我莽撞,拘着我呢,最近可不能再动这些兵器了。”

她稍稍解释了下。

他了解祖父,不过是卸甲在家寂寞的慌,家中小辈走科举路的不拿兵器,拿兵器的在西南,可不没人陪他练练?

她如此说,祖父也并不会觉得她母亲多事。

她祖母出身文臣世家,除了她母亲出身商户,二婶三婶没有一个出身将门。

她一个女娃,天生巨力,祖父教她习武,祖母并不是全然支持。

祖母常说,女子就该温婉贤淑,也要读些书,才能明事理,有眼界,嫁到别人家才能方方面面都周到。对于武将该学的本领,自有府中男丁继承,她一个女娃,就该有女娃的样子。

她母亲身为儿媳,自然是听祖母话的。

万瑾澜听她母亲说过,祖母为什么对她练武不乐见其成。

祖母年轻时嫁入国公府,国公府的底蕴比起其它世家大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公府虽有军功,但并不受其它底蕴深厚的勋贵待见,背地里骂万家人无脑莽夫的可不少。

是以这么多年来,祖母对府中儿孙的教导,那是不曾放松过。

未去西南前,她在府中也是规规矩矩的,练武的时间都还是有数的,如今回来了,在西南的好日子也结束喽。

这么多年下来,祖父哪里会不知晓自己老妻是如何教导儿孙、约束儿媳和孙女的,是以心中并未有别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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