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原本就等着姜明枝发疯病闹起来的,现在竟然好端端的泡了茶回来,正寻思着下一步怎么办,江氏却闹起来,正巧了。
“明枝这孩子,打小就身子孱弱,我自然是要娇惯她些,我说弟妹,这孩子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且多担待些吧!”
冯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故意拔高了几分,引得周围的官宦内眷纷纷张望。
“担待?”江大娘子冷笑,指着姜明枝道:“你看看她,眼里哪里有你这个嫡母和我这个舅母?明明身有不足,就更该虚心进取才是,仗着自己是王太夫人的外孙女,趾高气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我今儿就非得教训教训她!没规矩的小蹄子还反了天了!”
姜明枝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老神在在的捧着一碗春水米酒圆子,自顾自的用着。
在自己的前夫喜宴上闹起来,她并不介意,只是江大娘子这样小人得志猖狂之辈,她实在是不太想理睬。
“江大娘子这话好生可笑!”青棠见小姐并没有搭理江大娘子的意思,出声反驳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家小姐没有规矩,不知江大娘子的规矩又何在?”
“你还敢说我?”江大娘子气极反笑,环视一圈,见周围的人都在低语讥笑,更是胸口发闷,瞪着青棠,恨不得一口咬死她。
“我们家大小姐好歹也是侯门嫡女,尊贵且不论,即便是与你家说亲,那也是大人们定下的,与我家小姐何干?再者,现在我家小姐还没嫁人呢,头上自有侯爷夫人管着,什么时候轮的着江大娘子操心了?”
青棠素来口才了得,说话有有条不紊,姜明枝很是放心的,此话一出,也引得不少人点头赞许。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啊,这江家不过是出了个四品侍郎,哪来这么大的脸面,竟扬言要训斥侯府嫡女,人家双亲都在,什么时候轮得到她?
冯氏见弟媳被架在火上下不来台,咳嗽两声,这才悠悠起身。
“你这刁奴,素日在府中也就罢了,现在在外面,也这般刁钻,主子还没说话,你倒是全说完了,我也就罢了,顶撞几句不会与你见怪,可你家小姐往后是要嫁人的,如此顶撞忤逆,岂不叫人笑话?”
这话说的半遮半掩,落人耳朵,却很是有些听头的。
姜明枝用完一碗圆子,这才不疾不徐起身,冲冯氏和江大娘子各自福了福身。
诸人见状,目光齐齐落在这位锦衣侯夫大小姐身上。
姜明枝面上挂着一抹不失礼仪的清浅笑意,朱唇轻启:“夫人也不必如此,你若是待我好,我自然是会牢记心中,铭感五内,余生报答你,只是这举头三尺有神明,是好是坏,日久见人心罢了。”这话恰到好处的将冯氏的话堵了回去。
“江大娘子,你是冯家姻亲,我自然是敬着你的,否则我也不会按你的吩咐亲去沏茶,女子在内宅本就不易,你又何必与我一个没娘庇护的孤女剑拔弩张呢?”
冯氏听见举头三尺有神明,心中不由一沉,转念一想,若是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她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险些真被一句话给吓唬住了。
再听姜明枝这不疾不徐,看似漫不经心却句句都耐人寻味的说辞,冯氏沉了沉气,觉得这死丫头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见周围冲她们指指点点的声音越来越多,冯氏心知此时不是收拾这小贱人的好时机,当下对弟媳使了个眼色。
江氏此时是被架在火上烤,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啊!在冯家谁不看她脸色说话?现如今竟然被一个没娘的贱丫头掀了脸皮!
可冯氏却死扯着她坐下,不许她再发作,江大娘子思及姜明枝很快就要过门,到时候落到她手里,要打要杀,还不是她说了算,这才作罢。
“总有机会收拾你,小蹄子别张狂太早!”她压低声音忿忿骂了一句,却还是叫青棠听见了。
青棠正要回嘴,姜明枝一个眼神,她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除了这个小插曲,瑾王府的喜宴办的很是顺利。
锦衣侯等人回来的时候,给冯氏带回了一个消息:“方才也不知道怎么的,王府小世子在大堂上又哭又闹,说侧妃害了他母妃。”
这话说的很小声,姜明枝却是听得清楚,想到方才在主院碰见策儿在哭,此时再听姜荣清这话,她顿时一颗心揪了起来。
策儿才十岁,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是被白慧娘和楚谨呈所害,莫非是谁在背后串掇他?
王府没有其他妾室,她想不出会是谁这么做。
“瑾王情深义重,王妃故去,他伤心过度一病不起,如今府中急需一个主母打理,这才急急娶了白家小姐进门。”姜荣清说起这个,不禁唏嘘,“真是天若有情天天亦老啊!”
姜明枝险些一口茶汤喷出来,她没听过更可笑的言语了!
亲手杀了原配发妻的凶手,怎么有脸说出这样无耻的话?
她思绪被旁的事情占据,却没注意到,回到自己位置上的江大娘子正阴恻恻的盯着她。
而此时,姜玉珍藏在桌下的脚狠狠踢了姜玉书一脚,姜玉书吃痛,眼眶立时红了嗫嚅着喊了一声:“三妹妹。”
姜玉珍杏眼圆瞪,不许她乱说话,扯了她的衣袖,凑近道:“我交代你的事情,你要是没办妥,回头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可是我……”姜玉书有些瑟缩地看了一眼端坐的姜明枝,眼底流露出几分恐惧的神色。
“夫人,瑾王府的这道蜜冬瓜鱼儿做的真不错,您瞧这雕工多精细啊!”段妈妈见侯爷和夫人都注意到了正在交头接耳说小话的二小姐三小姐,忙笑着出生,把几人的视线重新拉到了桌上的菜色上。
冯氏点点头,姜荣清却有些面色不虞。
这婆子也在侯府多年了,怎么还是改不掉这一身的市井俗气。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惋惜,到底是冯氏身份低微了些,若是她能如元夫人王氏一样,有个不错的娘家,他也不至于被挤兑到朝廷边缘了。
想到王氏背后的王家,姜荣清顿觉心烦,好是好,就是势力太大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哎!你这丫鬟怎么回事!”
一道呵斥声忽然响起,姜荣清回神,就看见瑾王府的一个丫鬟正上菜,一道鹌兔野味汤竟然洒在了长女的衣裙上。
小丫鬟年纪不过十二三,见状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实在对不住,方才手一滑,不小心就洒了,求小姐饶恕!”
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锦缎织花的褙子,被汤水浸湿的地方格外明显,青棠见状,忙吩咐瓶儿:“你去马车上给小姐拿那身换洗的衣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