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很快过了荆州、江陵,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岳阳渡口。
唐莲看着正在练习拔剑的叶随风,笑着问道:“你要不要去登岳阳楼?”
叶随风心动了,他本来就是爱热闹的性子。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他前几日因为雷蕾的死显得有些消沉,但现在已经慢慢走出了阴影。
“好啊!”他答道。
“只是我们不是要尽快去江南么?”
“无妨!”唐莲笑道:“正好我们也要采购一波!”
“叶兄大可以自由活动,只要在明天日出之前回船上就行”。
她突然挤了挤眼睛,又暧昧地道:“早听闻楚女身娇体柔,可都水灵得很呢!”
叶随风调笑道:“巴蜀女子虽是泼辣了几分,但若只论长相却也不输楚女多少。”
“原来叶兄喜欢我们蜀女啊!”唐莲眼珠一转,“这个简单,等我回了唐门必能帮叶兄物色到叶兄喜好的类型。”
“先前我还以为,叶兄喜欢的,是雷姑娘那种类型呢!”
叶随风不说话了,他确实又想起了一个姑娘,却不是雷蕾,而是温柔。
唐莲似乎意识到自己触痛了叶随风的伤疤,自觉地闭了嘴。
叶随风知道唐莲误会了,但却没有去解释,因为没必要解释。
虽然仔细想来,一路上唐莲对他也算不错了,但她太精明了,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
就像她刚才有意无意地提到雷蕾,也是在试探他的反应吧!
叶随风不喜欢这样精明的女人。
他知道唐莲也不喜欢他,她这种女人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和唐莲分开,叶随风独自一人上了岳阳楼。
岳阳楼很有名。
它位于岳阳古城西门城墙之上,紧靠洞庭湖畔,下瞰洞庭,前望君山。
自古就有“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之美誉,与黄鹤楼、滕王阁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
岳阳楼人声鼎沸,周边自然也就开了许多酒楼。
叶随风发现这里真的有各种各样的人,卖皮货的货郎,做生意的商人,打鱼的渔夫,鲜衣怒马的剑客,但更多的还是青衫书生。
他进了一家酒楼,随意选了个临江的位置坐下。
一位书生站在桌子上,非要店家去拿笔墨,说要在岳阳楼上留下自己的墨宝。
“子远兄,你喝醉了!”同行的三人劝道。
“醉?我没醉!”书生涨红了脸,“世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辈男儿何不投笔从戎,光复河山?”
“可惜当今朝廷,狐媚惑主,宵小当道。”
“嘘,小点声,”同行的人立刻打断,“朝廷对我们读书人还是极好的!”
“好,有个屁用!”那醉酒书生端着酒杯仿佛是拿着一把绝世神兵,指点江山般道:“突厥,蕞尔小国尔,居然让我天朝上国兵败仗连连,对内大兴诏狱,又恩荫一帮阿谀奉承的闲官,只知道歌功颂德,妄动土木。”
“朝廷的钱从哪里来?还不是加重百姓赋税!”
同行的另一书生笑道:“你管他赋税有多高,又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考上了秀才,又不用缴纳赋税!将来若是进士及地,当上官员,还能恩荫子弟。”
那醉酒书生愤然道:“你懂什么,这叫先天下之忧而忧!”
他转头又问另一个没开口的同伴。
“你认为呢?”
那个同伴想了一下,道:“我也认为不打仗挺好的。”
“前年我们隔壁老王家的儿子打仗死了,抚恤金有三十两银子,他瞎眼的老娘去衙门领钱,各种手续下来,最后只领了五两。”
“今年开春他老娘钱用完了,实在没了活路,于是投河了。”
这时楼外突然传来了动静,原是那醉酒书生的家人找来了,硬生生地把书生拖回了家。
“先天下之忧而忧么?真是好大的气魄。
叶随风不禁有些汗颜,与醉酒书生相比,自己武功是他数倍。可他心在天下忧国忧民,自己却纠缠在雷家、唐家等江湖势力的利益漩涡中。
什么时候自己的格局变得这么小了?
叶随风随即打定了主意,送雷蕾回家后,再也不插手江南的那些破事。
可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呀!难道因为眼界不如人,自己看到的这方世界就是虚假的么?将来若是唐门与霹雳堂一战,自己真能置身事外么?
“应该不能吧!”
叶随风自嘲地笑笑,叫来小二,点了一瓶酒,一斤牛肉。
“听说了么?洞庭湖那边又死人了。”叶随风的思绪还未平复,又有一道声音没由头地传来。
他听到声音,耳朵不由得竖起了几分,转目望去,是隔壁一桌两个人正在说话,一个渔夫模样,一个商人模样。
那商人模样的人摇头苦着脸道:“哎!怎么没听说,官府都出了告示了。现在官府不让打鱼,可我这批鱼货交不上去,得赔王老板几千两定钱呢!”
渔夫模样的人也叹气道:“这个月都第八起了,我家里也快揭不开锅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商人模样的人目光闪动,压低声音道:“老弟,洞庭湖这么大,官府也管不过来,要不……”
“不行,不行!”渔夫模样的人听他这么说,连忙摆手拒绝。
商人不甘心,继续循循善诱:“老弟,你听我说,现在打鱼的人少,你要是弄出鱼货来,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真不行,”渔夫汉子十分为难,迟疑道:“除了官府的告示外,听说还有别的东西呢?”
商人模样的人急了:“还能有什么东西?”
渔夫模样的汉子压低声音道:“听说还有水鬼找替身!”
商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候又有一个渔夫模样的汉子不甘寂寞,加入了这次会谈,“这事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上个月有个商人落水了,变成了水鬼,看到其他商人模样的人坐船就会出来把人给逮下去。”
先前那个渔夫汉子道:“可不是嘛!我可听说连陈员外家的千金也落水了,现在都还没找到人呢?”
后来的这渔夫道:“这也奇了,以前都是商人落水,还没听过小姐落水的。”
“嘘!”先前那渔夫汉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听说是陈员外家闺女和一个白脸书生私奔,拿了银子细软和家传的宝贝,打扮成商人模样坐船跑路,这才被水鬼当成了替身,陈员外都悬赏了一千两银子要找到小姐的尸体呢!”
“一千两银子!”后来的那个渔夫摩挲着粗糙的手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
“你可别想了!”先前那个渔夫汉子笑骂道:“看你这贪心的样子,这笔银子你是没搞头了,惦记这笔银子的人多的是,连捞尸人都来了。”
他俩聊的火热,倒是把先前那个商人晾在了一边。
叶随风不相信鬼神。
至少他没见过。
他走上前,抱拳道:“敢问这两位兄台,什么是捞尸人!”
先前那个渔夫汉子警惕地看着叶随风。
后来的那个汉子倒是没啥心眼,道:“捞尸人就是捞尸体的人呗!”
“落水的人怨气重,一般人不敢去捞,怕被当了替身,有钱人家想要自己的亲人入土为安,就会花大银子找八字硬的人下水捞尸。”
“那尸体身上的银子呢?”叶随风问道。
“你这人咋还想着死人的银子?”汉子不满地道:“落水的人身上的东西当然是归他们亲人的。”
“不过人落水后,为了自救,会挣扎着把身上的重物扔掉,所以落水的人身上一般来说都没有银子。”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就算是捞尸人悄悄昧了银子,家属也不会说什么就是了。”
“哦!?”叶随风道:“不知道陈小姐是在哪个地方落水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先前的汉子鄙夷地看着叶随风,却还是给叶随风指明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