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河看着自己媳妇那样，再也受不了了。
一把拽开了他妈，“妈，你是要诚心害死秀儿吗？”
他想要抱着自己媳妇儿，下山去找白芷，去医院。
可是，他们不是二队，三队那种，就住在河边，路边。
他们住在半山上。
他看着他媳妇身下的血，惨白的脸，背着媳妇儿下山，太不现实了。
需要的时间，也太长了。
路上，还不知道会出啥意外。
他喊道，“大哥！大哥！”
“大哥，帮我抬着我媳妇儿一起下山。”
王大海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反而是去看王老太太。
王老太一声厉喝，“你敢！”
“大河！你相信妈！”
“妈是为了你好。”
“这去医院剖腹产，那可是做手术，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她肚子里要是个儿子就算了。还是个丫头片子。”
“生下来有啥用啊。”
“花这个钱，妈给你另外说一个更漂亮，更年轻的媳妇，让她给你生儿子，不好吗？”
王大河浑身汗毛都起来了，“妈！你这跟杀人有啥区别。”
王老太却有自己的道理。
“啥杀人。咱们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她自己命不好，过不去这个坎儿而已。”
“大队那么多女人。谁家的女人不生孩子？你见到几个去医院生孩子了？”
“说，说破天，也是她命不好！是她没能耐，连个孩子都不会生。”
“人家都说了，难产的女人以后都不能生了。”
“她生下个丫头片子，以后还不能再生，继续耽搁你！那咋行！”
王大河媳妇儿林秀秀抓着自己男人的手，“白芷不要钱，只要工分的。”
“我自己还……”
王大河却咬牙道，“白芷说过要去医院，去做手术。我想办法借钱！”
只是，王大河自己一个人带不走人，喊自己大哥，“大哥，帮我抬一下。”
可是，王老太却怒喝，“不准去。”
“白芷会看啥病啊。”
“她还会做手术吗？”
一百多块钱啊！
真当这钱是大风刮来的？
老大捏诺的站在王老太旁边，犹豫了的一下，不敢去的样子，“老二，女人生娃的，不都是这样的？你再等等……”
王大河看到他大哥那样，也知道了他舍不得这个钱。
可是，没有人抬媳妇下去，怕是只能找白芷了。
大夫没法上来做手术。
他咬咬牙，一把拽开他妈，抓住自己媳妇儿的手，“秀儿，你，你撑住，我现在就下山，现在就去找白芷！”
“你一定要撑到白大夫到啊！”
随后怕他出门，他妈要做啥，他眼睛都要红了，“妈，你要是真的害死我媳妇儿，她娘家能答应，徐书记能答应吗？”
“我去找白芷，白芷不花钱。但是你要是对我媳妇儿动手。我就告诉大队长他们，就是你害死我媳妇儿的！”
他说完，拔腿就往外跑。
大河妈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果然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这个败家子，这个败家子！我还不是为了他吗？
“这肚子里就只是个丫头片子，花这么大加钱保下来又有啥用！”
王家大嫂看了一眼王大河媳妇，又看了一眼她婆婆。
神色有点复杂。
还没有分家，真要是花一百多块钱给王大河媳妇儿看病，那里面就有五十块钱是他们大房的。
她当然舍不得。
可是，她也是女人，她也生过娃。
听到她婆婆之前的话，看着自己男人的反应，也是觉得后背汗毛倒数。
花几十块，一百多块钱都能再娶一个黄花大姑娘，何必送给她们这些儿媳妇儿去县城医院做手术……
她都已经生了儿子，可，如果，以后以后她生孩子也难产呢？
谁知道，她婆婆会不会也这么想，她男人是不是连白芷都不找？
她也不知道为啥，这会没有听她婆婆的话，跑回去冲了一碗糖水，给老二的媳妇儿灌了下去。
林秀秀侧头喝着水，抓着大嫂的手腕，抓得特别特别紧。
眼里有浓浓的求生欲。
老大媳妇看着她，到底心软，“撑着。”
她想到啥，道，“别再使劲儿……”
“等白芷来。”
“你要活不下来，你生来的丫头百分百要被那老虔婆卖了，到时候……”
林秀秀抓着大大嫂的手，这一刻，再没有啥时候，比这一刻有决心。
她要是死了，自己的女儿，就真的完了……
那边，林大河自己在路上摔了好几趟，终于赶到白芷的门口，将门拍得砰砰响。
白芷本身睡觉就比较浅，她刷的一下坐起来。
门口有人喊着救命，“救命……白大夫，救命啊……”
白芷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多。
应该是有急病。
白芷直接打开了院子门。
白芷在看到王大河的时候，就知道不对了，“你媳妇儿要生了。难产？”
王大河眼里一下子就有了光，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白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儿！”
白芷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了，取出了好几样的药，又准备了几种工具。
一边问，“什么情况？”
“上午就开始喊疼，一直没有生下来。”
“刚刚出来了一点，我一看，出来的居然是脚，现在卡主了，已经不动了。”
白芷手中动作顿了顿。
定定看向了这男人。
疼了的几乎一天一夜。
王大河听到自己亲妈最后的谋划，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白大夫，我都是我糊涂，不听你的话，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儿。”
那是两条命。
她记得自己看过，王大河媳妇个子娇小，骨架也小。
但是，肚子却不小。
不管是横位，还是臀下位，这孩子都不好下来。
想要顺利生下来，几乎不可能。
她脸色沉沉，“人呢？”
“有可能，就送去医院剖腹产。”
王大河一下嚎哭了出来，“人，人，我自己带不下山。”
“白芷，我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儿，只有你能救命了……”
“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
白芷看了他身上血一眼，拎着箱子迅速道，“走吧。”
可是她突然想到什么，看了王大河一眼，“你等一分钟，我去取一下药。”
王大河冷汗刷刷落下，此时，此时此刻，哪里会有不满意。
白芷去后院，却不是取药。
她敲了一下墙，低声喊了一下，“贺钧？”
王大河突然喊得那么大声音，拍门的动静那么大。
就算是她都被喊醒了。
贺钧这种一直都惊醒的人，肯定已经醒了。
果然，贺钧直接跳上了墙壁，
他翻墙下来，“我收拾好了。我跟你一起。”
果然。
白芷就怕自己出去之后，贺钧就守在外面。
要送她一起去。
她道，“不用。”
看到贺钧变色，白芷顿了顿，道，“你把小坵安置好，跟在我后面。不管遇到啥，不要先动手。听我反应。”
贺钧一顿，看向了白芷。
这么大半夜，还有人惦记着白芷，贺钧知道白芷要出门，肯定不可能看着她就这么单独出门。
白芷道，“刘满仓跟我说了，可能有人算计我。”
“大晚上我一个人出去，肯定是他们的机会。”
“提前抓住人，或者被你吓跑，他们没有成功也不会罢手。后面还会继续对我动手。”
“所以。”
“我想等他们真的动手，让我抓住个现形。”
贺钧皱着眉，可很快就展开了。
“好。”
白芷看了他一眼。
虽然知道这人只是为了责任，知道他只是为了感谢她，可还是道了一声，“谢谢。”
谢谢他从始至终，始终关心她，保护她。
说实话，只要有贺钧在，她就有一种不一样的安全感。
每一次危险的时候，身后肯定有他，白芷就再放心不过。
贺钧没有说话。
看着白芷拿着药箱，跟着王大河离开。
他迅速回去抱着睡熟的小坵，去了吴队长家里。翻墙去的，没有惊动别人。
“吴叔，刘婶，帮我照顾小坵。”
刘婶也隐约听到外面狗在叫了。
那会好像是有啥动静，“咋了，出啥事儿了。”
贺钧只犹豫一下，就直接道，“王大河媳妇儿难产，生不下来。”
“刚才让白芷去给他媳妇儿看看。”
刘婶听到这话，顿时就着急了。
“那个王家的老虔婆，不要脸的东西。”
“白芷早就说过，他媳妇儿胎位不正常，让她带他媳妇儿去白芷那边看。”
“她不听就算了，还骂了白芷一顿。”
她收拾这立马就起来，“你等着，等着，我这就去给白芷帮忙。”
贺钧道，“不用，白芷没有说另外需要人，也没让我去找车跟大夫，应该是自己能行。”
“我会叫上刘满仓，我们两人跟着白芷后面，不会让白芷出事儿。”
“真要是有啥事儿，我会叫刘满仓来给你们报信儿。”
刘婶却不放心，“我现在就收拾，万一那老虔婆找白芷的麻烦呢。”
生娃这种事儿。白芷自己都没经历过。
贺钧这种大男人更是啥都不懂。
她不放心。
可是，吴队长反而要理智一点。
“你行了，你在这儿耽搁的都是时间。”
“你再耽搁下去，说不定人就要被你害死了。”
“白芷医术那么好，真没有把握，早就喊人帮忙了。“
“至于白芷，白芷要是有啥危险，贺钧还在呢。”
“贺钧，你赶紧去，我知道你机灵。有啥事儿，让刘满仓来报信儿。”
贺钧已经点头就走了。
上山的路上，还是有风险的。
他怕白芷出事儿，也怕那边走太快了，自己追不上去。
看到贺钧没等她，刘婶还抱怨吴队长，“你干啥啊……”
“白芷虽然是去救人，可是那老虔婆不是个好东西……”
“我不跟着我不放心。”
吴队长却道，“你没看到贺钧都急成啥样了。”
贺钧站在那，都是焦躁不安的。
生怕跟不上白芷，生怕这路上白芷出事儿。
就只想追着白芷去。
偏偏，他家这个老太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拽着贺钧继续等。
“你跟上去，那都是啥时候了？”
“人家贺钧当初在部队……”
他还想说，贺钧当初在部队，到底有多大的难耐呢。
看到小坵要醒来了，赶紧压着声音，拍了拍小坵，“别叫小坵醒了。”
吴队长道 “我听到他们说了，那个季筱筱和林建安怕是想要算计白芷。”
“那个康大海也始终惦记着白芷，我还真的不太放心。”
“贺钧肯定是不放心，怕他们抽空害白芷。”
听到前面，刘婶还要跳脚的骂人。
季筱筱跟林建安这两个黑心烂肠的，居然还想算计白芷。
可是，听到后面，动作就是一顿。
下意识想到康大海当初裤子都没了。
差点被贺钧打废了。
却还要被白芷逼着给贺钧道谢，给她道歉的样子。
嘴角微微一抽。
不知道为啥，想到这一点，她突然就就没有啥好操心的了。
白芷跟贺钧两个人联手起来。
好像是啥都不用怕的。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骂道，“王家的那个老虔婆，真是丧心病狂的。”
“我之前就听到她说她家二儿媳妇儿，这次怀的是个丫头片子，花一百多块钱去县城看病，还不如给他儿子重新找一个黄花大闺女。”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
她也是有女儿的。
要是她家爱华在人家家里，被这么算计，欺负，害死，她不知道得多心疼。
“丧良心的玩意儿啊。”
哪里有这样的老虔婆。
吴队长也叹气。
他们这一辈儿的人，虽然还是觉得儿子是依靠。可还是心疼姑娘的。
女儿嫁人，真要是碰到王家这样的……
那真是进了狼窝了。
他突然想到啥，“谁给她说的，这剖腹产得这么多钱？”
“咱们大队那个谁，不是找咱们借钱送自己儿媳妇去医院的吗？当初一共花了不过三五十块钱吧？”
刘婶也是一愣，“是哦。”
“这谁说的，要花一百多的？”
“咱们大队也就是一个，好像是特别严重的，住了半个月的医院，才花了一百块钱吧？”
两人都愣了一下。
不过也都没有多想。
毕竟，农村这地方好多人喜欢夸大的说话。
尤其是送了家里人去看病，都喜欢夸张一点。
好似花了多少钱，他们家就有多了不起一样。
因为这个打岔，两人半天也睡不着。
还听着外面时不时的狗叫。
刘婶想到贺钧和白芷，就忍不住叹气，“那个林建安，真就是白芷之前喜欢的啥青梅竹马？”
“也亏得白芷如今被伤了心，不再接触了。”
“要不。还不知道要怎么被算计。”
“真是可惜了贺钧和白芷……”
她还是觉得这俩登对的很。
吴队长不耐烦听这个，使劲儿瞪了她一眼，“你就乱点鸳鸯谱吧！”
“点啥？”刘婶却有道理的很。
“你看看贺钧那样，要是对白芷没有意思，他能这么主动，这么帮忙？”
“这男人对女人有没有意思，有没有心，一眼就能看出来。”
吴队长道， “可是，人家白芷早晚是要回城的！”
听到这个，刘婶也不吭声了。
白芷不可能留在他们大队一辈子。
她又想到啥，“对了，也不知道那个林建安，还有季筱筱在不在。”
“我听说他们最近不安分的很。”
“知青院就在白芷隔壁。”
“王大河拍门，林建安肯定看到了。”
刘婶自己还是不太放心，收拾了起来。
“我去知青院看看，再去王家看看。”
“我怕这俩王八旦起坏心。”
“而且，王家那老虔婆不是个好东西，就怕人出事，他们再赖上了白芷。”
她道，“你给看着点小坵。”
吴队长本来没多想，可听到这话，也起来了，“这么黑的，你还上山？万一出事儿咋办？”
“有白芷的医术，还有贺钧帮忙看着，不可能让白芷吃亏的。”
“你带孩子，我去看。”
“顺便去给徐书记那边送个信儿。”
白芷早就在跟贺钧说完话后，第一时间跟着王大河上山了。
刚刚出门，白芷就感觉自己背后有人跟着了。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啥，总感觉，身后的人好像有点多……
她总觉得，今天晚上的戏，怕是会比较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