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安还真是要倒大霉。
他被“磕碰”浑身疼,就连一张脸都是青紫的。
即便去找白芷,估计也不太好看。
他到底是按捺了下去,没有去找白芷。
他还要继续打听打听,到底是谁在算计他。
今天的事儿,肯定是有点不对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这个大队有点邪门,他还是要多多打听打听。
可是,都没等他有机会找人多询问。
大清早就被大队的大喇叭给喊了起来,他都没有回过神,刘满仓已经找来了。
“林知青,你赶紧的。”
“这开荒的活,最不容易了。”
“到时候那是分哪块,就得开完哪一块。不是磨时间就能解决的。你这种新人,得早点去早点开工!”
“再说,这早点去,能挑一块不那么麻烦,地不那么板结的好地。”
林建安瞪大了眼,“这……”
这还没分工,就真的定下叫他开荒了?
他一点都不想干这活!
他还在想咋敷衍过去。
刘满仓已经拽他起来了,“还这个那个啥啊。你赶紧的吃了东西就走。”
“徐书记专门交代我带带你,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教导’你。”
林建安生生被扯了起来,关键是昨天傍晚饿到现在。
睡着了没感觉,起来之后是真的觉得饿得不行了。只能起来先吃饭再说。
至于知青院吃啥……
如今还没有夏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就是库存的红薯,野菜,杂粮粥。
一人一个小杂粮窝窝头。
从小到大,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虽然不是每吨都吃细粮,可他也没有吃过这样的粗粮。
噎得差点翻白眼。
刘满仓拽着他就走,“吃完了就赶紧走。先去,先选地。”
林建安被人拽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有心装病……
也不是,是他本身就疼得不行。
就该好好休息。
可,大队喇叭上居然已经开始喊他名字了。
“知青林建安,开荒组尽快到位,尽快到位。”
林建安黑着一张脸,到了地方,迅速找到小队长。
他凑上前,虚弱道,“吴队长,你看我这昨天不小心磕碰了。身上的伤势挺严重的,真不适合继续干活……”
吴队长道,“林知青,这可是你下乡的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这就要缺席,是不是不太好?”
林建安立马就想说,好得很。
想说自己身上伤势太严重,真不是不想干活,是干不了活儿。
可是,吴队长紧接着就垮了一张脸,“林知青,你们下乡当知青,可是来支援建设,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
“知不知道咱贫下中农最主要的教育是啥?”
“是艰苦奋斗!”
“是不畏艰辛!”
“是吃苦耐劳。”
“你看看你,这刚刚下来当知青,咋就开始挑三拣四,拈轻怕重?”
这话一出,林建安还敢说啥?
“吴队长放心,我肯定会好好完成任务。”
吴队长总算是满意了。
“行,知道你是醒来的,刘满仓带着你,就负责那个野猪林那边的。”
林建安脸色格外难看,可还不得不应了下来。
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
今天下工之后,立马就要打电话给季厂长。让人把他的工位给换到公社!
这事成不了,那他纷纷就离开!
这什么破开荒,谁tm爱做,谁做。
不收拾得体面些,不拿到足够的钱,票,没有足够的时间,以及好东西,谁家姑娘跟着男人走啊。
白芷虽然恋爱脑,可白芷不是傻子。
不是谁都能忽悠走的。
不花点本钱,能把小姑娘骗到手吗?
季家想让马跑,却不想给马吃草,做梦呢。
只是,他想的好。
真正等一天开荒下来,他才知道这到底有多累。
那锄头拿起来就费劲儿的要死,还要挖地!
那地就是荒地,荒地到底有板结,那只有开荒的人知道。
地面板结就算了,说不定土里还藏着大石头。
震得手都麻了,也开不出一块地。
不光如此。
那野草根,也不是好扯的。
分给他们的一分地,说过起来不多。
可是,一整天下来,他愣是没搞完。
他倒是也想,浅浅开一层,就交差。
偏偏刘满仓那个傻子,就再旁边指着地面一个劲儿喊, “哎呀,林知青,你是没吃饭吗。”
“你这可不行。”
“你得在使劲儿一点。”
“这个程度,完全不够。”
“我给你说。再使劲儿使劲儿。”
“大队长一会儿是要检查的。”
他喊得格外积极,做姿势,比划的时候,给立标准的时候,相当给力。
可就是从来没有帮忙。
林建安是真的累得不行了。
到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
“那个,刘满仓兄弟。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伤……”
刘满仓一脸佩服,“带着伤还这么努力,林知青,你真厉害。”
“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给是吴队长说的,到时候让他公开表扬你!”
林建安脸都要黑了。
他是三岁孩子嘛?
稀罕两句口头表扬?
还是被一个乡下得队长表扬!
他憋着一口气,隐晦道,“我曾经坐办公室,是真没有干过这样的活。”
“一时半会,有点受不了这个强度。”
刘满仓安慰道,“没事,时间长了,慢慢自然就能接受了。”
林建安没有办法了,直接道,“那个,满仓兄弟,我带着伤,今天的活,你的都做完了,你能不能给我帮忙……”
“放心,自家兄弟。”
“我肯定不会让你白白干活。”
刘满仓一脸震惊地见着林建安,脸上还有点迟疑, “你是说,你要花钱请我给你帮忙干活?”
林建安顿了顿。
刘满仓这种一根筋,直肠子,一辈子都只配当个种地的!卖苦力的!
说话就不会委婉一点吗。
他当然不敢直接这么承认,可又怕刘满仓这个蠢货听不懂,只能稍微直白一点。
“我不是不想干活,主要是身上带着伤,实在是完成不了。所以想麻烦你帮帮忙。我肯定多少会给一点钱或票做谢礼。”
怕这份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还拿出了五毛钱。
不是他不舍得。
说实话,这破地方一天的工分,也根本不值五毛钱!
刘满仓看着钱,瞪大了眼睛,抢了过去,大声道,“林知青!你怎么能这样呢。”
“你这不就是花钱买我给你干活,你这是奴役人的行为。”
“你这是逃避劳动。”
“这是偷懒啊。”
林建安都能怄死,也不知道怎么就把这么个傻逼分到他这一组。
不都是说,这种小地方的人,又穷又苦,又见钱眼开吗。
只要钱花的利索。
安排半工,半农的位置也不是事儿。
只要钱花得利索,吃喝不愁。
只要有钱,在乡下也不怕吃苦。
他早就打听得好好的。
也知道,季筱筱在被发送去牛棚之前,的确从没有吃过什么苦。
甚至马上要被调到公社小学。
如今,季筱筱去不成。
那位置就被空下来,自然就会是他的。
到时候,工作虽然不如城里好,可到底也不会太累。工资也不会太低。有季家补贴,以及未来前途吊着,他还是能干下午的。
可谁知道。
刚来第二天,就辛苦在这里开荒。
他憋着火气, “满仓兄弟。”
“你别喊。”
“我不是听说你家里条件困难吗?我们这也算是相互帮忙把。”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刘满仓更大声音说,“你还要我帮你骗队长和书记?”
林建安气死了,这个棒槌。
他张口就要否认,恨不得捂住这个棒槌的嘴巴,生怕他再说出啥不该说的话。
结果下一瞬,就听到人气冲冲地质问,“骗我?骗书记什么?“
林建安脸色微微一变。
一扭头,果然就看到徐书记跟吴队长联袂而来。
两个人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怒气。
他脸色大变,立马就要给刘满仓使眼色。
偏偏刘满仓个棒槌,根本听不懂好歹。
这种时候,居然立马就说,“徐书记,吴队长,你们别怪林知青,他肯定不是故意骗你的。”
徐书记黑着一张脸,“不是故意要骗我,那是要骗我啥。”
“不是……这是个误会。”林建安立马就要辩驳。
可是刘满仓比他还着急,急吼吼道,“对对对,肯定是误会。”
“他肯定只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不想干活,想花钱让我帮忙干活。”
“更不是真的想奴役人。”
“也不是真的搞剥削阶级哪一套。”
“不是真的懒。”
“他肯定是怕挨骂,所以才不敢说。徐书记,吴队长,你们可千万别生气。”
眼看着徐书记和吴队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建安真恨不得弄死刚刚那个棒槌。
不会说话的时候,能闭嘴吧。
他张口,还想辩解几句。
可是,很显然。
徐书记跟吴队长,根本不想听到他的啥解释。
徐书记黑着一脸,指着林建安,“好好好好,好得很。”
“你们这些城里面来的知青到底是下来接受中下贫农改造的,还是来当剥削阶级地主的?”
林建安脸色一变,“我,不是,我……”
吴队长更是痛心疾首,“你这年轻人,不好好干活就算了,为人还不实诚!”
“居然还要骗人?”
“你这个思想,简直,简直……”
他使劲儿摇头。
一个个都是听广播二十年的,这些个套话,打压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徐书记直接道,“那就是没有好好接受劳动改造,没有接受思想改造。”
“这个心态绝对要不得。”
“吴队长!以后,你们大队的活儿都交给林知青,还要好好监督。”
“坚决杜绝溜奸耍滑,减轻怕重的行为!”
林建安这一刻,仿佛看到了一座大山落了下来。
林建安脸色大变,“徐书记!我只是第一次犯。”
“而且,你就是只听到了那个刘满仓的一面之词,你怎么能这么武断的认定我就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刘满仓污蔑我。”
刘满仓想是不敢相信的。
看着林建安,“林知青,你,你,你怎么能这样?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林建安却是道,“什么真的。”
“你为了跟我要钱,故意要帮我干活。我拒绝了,可是,你却反咬我一口。”
“刘满仓,我看你看着老实,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包藏祸心的人。”
刘满仓不敢相信。
“林知青!你咋能这样呢。”
“我俩之前说的好好的。”
徐书记的脸也是铁青的。
他们之前听了白芷的话,知道这个知青不安好心。
后来有知道这小子怕是要算计白芷,越发警惕。
可哪怕如此,也只是让人去开荒而已。
没有真的把他咋样。
可,却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王八蛋竟然是这种人!
偏偏这会儿林建安大义凛然道,“刘满仓,我没有说过的话,我不会承认的。”
“我都是那种轻伤不下火线的。”
“咋可能怕苦怕累?”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污蔑我了?”
刘满仓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说实话,他都没有想到这个伪君子这么作死。
可是他面上还要继续伪装。
愤怒,不甘心,恼火,气氛。
“林知青!你怎么能这样胡说八道。”
“我这样劝你,是为了你好。是劝你走正路。你……”
林建安却飞快道,“我知道你贪便宜,想要钱和票,可是人应该靠自己的劳动来赚钱。你更不能因为我拒绝你,就这么污蔑我。”
“刘满仓同志。”
他看向了徐书记,“徐书记。”
“我虽然是外人。”
“可日久见人心。”
“你可不能偏听偏信。”
他相信,徐书记跟吴队长来的时候,应该是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要不然,也不会主动问出那句话。
所以,这事儿就还有辩驳的空间。
谁知道刘满仓直接大急,指着他背后的人,“栓子,刘婶,大宝爸,那个王知青,你们刚刚可早就到了。”
“你们都听到了吧,你们可以给我作证。”
“你们说,林知青刚刚是不是说了我之前说的那些话?”
刘婶嘲讽道,“城里来的知青,就是有文化。”
“看看这嘴巴真能编。”
“‘我不是听说你家里条件困难吗?我们这也算是相互帮忙把。’”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
“‘我不是不想干活,主要是身上带着伤,实在是完成不了。所以想麻烦你帮帮忙。我肯定多少会给一点钱或票做谢礼。’”
“哟,这些话,都不是你说的?”
林建安的一张脸请了白,白了青。
他咋都没想到,早就有人在附近,还把他刚刚的话全部听清楚了。
刘婶看他还要胡咧咧,冷笑,“你不会还要说我们联合起来欺负你吧?”
“毫无诚信可言!”徐书记黑着脸道,“他这个情况,根本不是劳动能改造的!”
“这个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全大队通报批评,让他接受众人批评,以及自我批评。”
“还要将他这个情况上报给知青办,通报给他下乡前的单位。”
“要让更多人知道这种行为的不可取。”
“要让他家里人为他不耻!”
林建安脸色惨白,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