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没人的时候,杜如宝悄悄的和江晔讲:
“我跟你讲,小婉生产那天可凶险了。小太子出生以后,她才发现肚子里还有一个。
小公主胎位不正,眼看着就要憋死在肚子里了。
就连陛下都红着眼眶说保大,结果你猜怎么着,小婉硬是站着调动了胎位,把孩子生了下来。不然你以为若楠会比若瑾小两个时辰。
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我都急哭了。”
江晔心头一颤:“你怎么才说。”
“我昨天太累了嘛,而且我若是当着父亲母亲面儿说,依照父亲的性子,他不得嚎啕大哭才怪。
我娘跟我说,当初我生赢儿的时候,我爹在家不知偷偷哭了多少回。
哎,还好我们没女儿,不然等她初为人母的那天,我估计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杜如宝碎碎念,江晔的思绪飘到了九霄云外:他的妹妹什么时候这么坚强了,他可是记得以前的江婉是连破了块皮都能掉眼泪的小哭包。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阿晔,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江晔回过神儿:“我在听。”
杜如宝委屈的瘪瘪嘴:“我说我想喝牛乳茶。”
“好,我这就去厨房给你取。”
杜如宝看着江晔心事重重的背影摇摇头:“真奇怪,怎么心不在焉的。”
沈则修和周以沐一路南下,跨过了山川,穿过了河流,来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村落。
“阿修,我喜欢这里。”
周以沐张开双臂试图拥抱这轻轻微风。
“你既喜欢,咱们就在这儿住一段日子。”
二人在一位好心妇人的带领下,安顿在一间空置许久的农家小院儿。
周以沐又用些银钱,在村民那里换了些被褥厨具以及米面蔬菜。
打听之后他们才知道,此地名叫鱼苗村,地处沿海,村民们世代以捕鱼为生。
沈则修听后还像模像样似的在村民那里买了两张大网,周以沐挑眉问道:
“阿修,难道你还会捕鱼不成?”
沈则修摇摇头:“自然是不会,但是我可以学,此乃入乡随俗是也。”
周以沐笑道:“那我就在家等你好消息。”
院落不大,因常年无人居住,到处都是积灰和蜘蛛网,经过沈则修和周以沐一番打扫布置后,看起来格外温馨。
鱼苗村的村长是个为人热情的人,听说鱼苗村来了客人以后便左手一条鱼右手一坛酒上门拜会。
二人在鱼苗村小住几日,充分体验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江望赢已经被预定为太子伴读,只等着他们到启蒙的年纪便一同拜师学艺。
沈念琛也给南慕晨和北承傲修书一封,诚恳得邀请他们来喝沈若瑾和沈若楠的满月酒。
江婉觉得,如今的中原四国鼎立,只落下一个西狄着实有些不妥,所以沈念琛也派人给西狄送去了一封邀请函。
西狄王收到请柬时很是意外,他素来和北墨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恩怨,搞不懂沈念琛此举所为何意。
西狄的军师说:“王上,如今四国并立,北墨皇帝与南辽国主素有旧交。
而且臣还听闻东戎与北墨的关系也十分不错。北墨在新皇的带领下可谓是日渐强盛,臣觉得此番乃是和他们示好相交的大好时机。”
“所以军师的意思是说让本王去北墨赴宴了?”
军师点了点头。
西狄王问:“军师就不怕这是他们三国联合设计的鸿门宴,好趁机做了本王,瓜分了本王的草原?”
军师笑着摇摇头:“王上,恕老臣直言,若是他们三个真的存了此等心思,大可以集合兵力,共同征讨西戎,若真的那样,王上未必坚守得住。”
“可是……”
眼见西狄王还心存疑虑,军师单膝跪地:“王上,北墨请柬已下,我们若是不去会显得我们不识抬举,还请王上放心,臣会带着二十精锐亲自护送王上,必保王上全身而退。”
西狄王沉思半晌,点了点头:“既然军师都这么说了,本王应下便是,你下去安排吧。”
“是,王上英名。”
江婉在床上躺了几日,身子俨然好多了,沈念琛每日下朝以后就着急忙慌的回坤宁宫陪江婉和两个孩子。
每次沈念琛都抱着沈若楠爱不释手,沈若瑾被冷落在一旁直吐泡泡。
有时候连陆卿尘都看不下去了,将沈若瑾抱在怀里安慰。
是以,沈若瑾对陆卿尘这个女侍比对自己的父皇母后还要亲近一些。
江婉还打趣儿说,以后陆卿尘一定是一位非常称职的母亲。
陆卿尘脸色一红:“娘娘~”
“既然说到这儿了,卿尘,朕问你,你觉得暗一怎么样?”
沈念琛突然发问,让陆卿尘感到十分惶恐:“陛下,属下只是照顾好娘娘和太子公主,别无他想。”
沈念琛却笑了:“可是,前两日在御书房暗一和朕说,他心悦你。”
陆卿尘脸涨成了猪肝色,愣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
江婉笑着说:“卿尘,你不必紧张,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逼你。”
陆卿尘红着脸点点头:“全凭陛下娘娘做主。
只不过,陛下是不是应该和属下义父知会一声。”
沈念琛爽朗的笑道:“那是自然。”
沈若瑾也咯咯笑了起来,就像在为陆卿尘开心一样。
一时间,整个坤宁宫喜气洋洋。
南慕晨也如期接到了沈念琛的请柬,他一手拿信一手搂着秋玉嫣笑个不停:“嫣儿,沈兄竟然一下得了一双儿女。”
秋玉嫣连着叹了好几声:“只可惜,我身子不便,是不能去赴宴了,陛下记得替臣妾给江姑娘带个好。”
南慕晨怜惜的摸了摸他的头:“那孤也不去了,孤留下来陪你。”
秋玉嫣摇摇头:“陛下都答应好了的事儿,切不可食言。
更何况,你不是恰好有要事和北墨陛下商量吗?”
提起这个,南慕晨满面愁容:“是啊,最近南蛮鞑子在我国边境虎视眈眈,孤瞧着他们是有心入侵中原。
虽说如今我国兵力强盛,可一旦南蛮大举入侵,单凭我国是恐怕阻止不住。”
秋玉嫣也叹了口气:“战争一旦开启,受苦的还是边境的黎民百姓。”
南慕晨拍了拍她的手:“嫣儿放心,如果南蛮人真的存了这不该有的心思,孤拼尽全力也会把他们截在函谷关外。”
秋玉嫣点点头:“我信你。”
北承傲接到了江婉平安诞下双生子的消息,高兴的像个傻子似的。
红羽摇身一变已经成了东戎的一国之后,得了消息的她立马亲自去库房给两个孩子挑选礼物。
盛安公主四人步履蹒跚的来到坤宁宫:“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江婉让宫人将他们扶起来:“你们怎么过来了?”
“长姐,我来给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送礼物。”江团团从怀中拿出一只竹蜻蜓,放到芳华姑姑的手上。
“长姐,我也有准备。”
江圆圆不甘落后呈上一个小纸鸢,纸鸢歪歪扭扭的,伺候江圆圆的嬷嬷说:“娘娘,这个纸鸢可是圆圆小姐自己一点点亲手扎的。”
“哦?那本宫可得好好看看。”
江圆圆扬着下巴求夸奖。
盛安公主拿出了两个布偶:“皇嫂,这是我送给若瑾和若楠的礼物。”
“盛安也有心了。”
沈希仁抿着嘴唇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圣经》二字。
江婉没忍住笑出了声:“仁儿也有心了,不过你的弟弟妹妹现在太小,还看不懂这么深奥的圣经。
你可以给他们准备一些小人书。”
沈希仁一本正经的摇摇头:“老师说,那都是误人子弟的东西,不可贪看。”
江婉扶额:“好吧,仁儿说的对。”
沈希仁一本正经的抬起头:“皇婶放心,等皇弟皇妹长大了仁儿一定经常带着他们读书写字。”
盛安撅着嘴嘀咕道:“算了吧,那若瑾和若楠他们得闷死不可。”
江婉始终记得周以沐的嘱托,对沈希仁一直多加照顾。
倒是沈念琛,对他始终淡淡的。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亲近他这个侄子,只不过每次看到那张和沈皓宇七八分相似的脸,他多少都会有些隔膜。
沈希仁也知道沈念琛不太喜欢他,所以学习更加刻苦,希望有朝一日能得到沈念琛的认可。
三日后,北承傲和红羽策马赶往北墨,南慕晨依依不舍的告别秋玉嫣,也离开了南辽。
西狄王带着二十个大内高手浩浩荡荡的赶往上京城。
乔夕晨和周景宴带着两枚龙凤呈祥的玉佩前来探望。
乔夕晨亲自将带着凤纹的玉佩给沈若楠戴上:“亲亲小儿媳,你长得好漂亮呀。”
周景宴点点头:“确实,浓眉大眼的。”
还不等周景宴的手碰到沈若楠的脸蛋,沈念琛一把将沈若楠抢了过来:
“你们俩别太过分了,目前为止,她还只是朕的公主。”
周景宴咂咂嘴:“哎呀,晨儿,我看荣儿想娶到公主可得比我娶到你还难。”
几人正笑得开心时,暗一急匆匆地在外求见:“陛下,属下可以进来吗?”
“进。”
“见过陛下,娘娘,世子、世子妃。”
沈念琛问:“发生何事了?”
“陛下,有人在宫外敲响了登闻鼓。”
周景宴大吃一惊:“什么?登闻鼓一响必有冤案,走,我随你去看看。”
“是。”
周景宴来到宫门,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粉色纱裙女子眼神坚定,一下接着一下敲着鼓。
“蒋欣慧?”
“周世子认识?”
周景宴点点头:“她是永昌伯爵府的三小姐,蒋欣慧。
曾经也毕业于白桐书院,算起来,她还是娘娘和晨儿的师姐,在上京城贵女中也算得上佼佼者,她来敲这登闻鼓做什么?走,随我下去瞧瞧。”
暗一点点头,随后二人命侍卫打开宫门,来到登闻鼓旁。
周景宴低喝道:“你有何冤情?”
“周先生?”
暗一挡在周景宴身前:“周世子早已离开白桐书院,您如今应该称呼他为周世子。”
蒋欣慧跪下:“求周世子为我兄长申冤!”
“你兄长?你大哥、还是你二哥?”
蒋欣慧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我的大哥,伯爵府的世子,蒋欣隆。”
“到底怎么回事?”
蒋欣慧哽咽着说:“家兄一向身体康健,却于昨夜暴毙在府中。
经仵作查验,大哥是死于断肠草之毒。”
周景宴问:“伯爵府连个下毒之人都找不出来吗?”
“我本也打算追查到底,为我大哥报仇,可是家父和家母一致认为,家丑不可外扬,葬礼结束后就准备把大哥葬了。
我不甘心,大哥生前待我最好,我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是以,我思虑再三,才从府中偷偷溜出来敲响了登闻鼓。
我朝律例,登闻鼓一响,陛下定会亲自授理案件,到时候家父家母在没有阻拦的机会。”
暗一在一旁小声说:“这伯爵府的小姐还真是忠勇可嘉。”
周景宴想了想:“起来,随我进宫去见陛下和娘娘。”
蒋欣慧重重的磕了两个头:“多谢周世子。”
随后,周景宴将人带到坤宁宫。
沈念琛拧着眉问:“怎么回事?”
“臣女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周景宴介绍说:“启禀陛下,娘娘,这位是永昌伯爵府的三小姐蒋欣慧,曾经就读白桐学院,也是臣的学生。
她今日敲响登闻鼓,是要为兄申冤,此乃忠义之举,臣恳请陛下下旨,为她做主。”
“也是你的学生,那岂不是本宫和小晨的同窗?”江婉问。
周景宴点头:“蒋小姐比娘娘年长几岁,真要算起来,她还是您的同门师姐。”
乔夕晨上前将人扶起来:“师姐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陛下娘娘圣明,定会为你做主。”
蒋欣慧点点头,把刚才跟周景宴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沈念琛说道:“周景宴听令。”
“臣在!”
“朕命你,伙同刑部尚书温忠良,彻查永昌伯爵府冤案,势必把这下毒之人找到。”
“臣遵旨。”
江婉靠在床榻上说:“伯爵府这几日都在忙于世子的丧事,下毒之人或许还没来得及处理手中剩余的赃物,周世子去了以后别忘了挨个房间搜一搜。”
“多谢娘娘提醒,臣即刻就去。
晨儿,你留下来陪着娘娘,我晚些时候过来接你。”
乔夕晨温柔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周景宴带着蒋欣慧出了宫,直奔刑部。
温尚书一见来案子了,兴奋的不行。天知道,他这些日子闲的都快发霉了。
温尚书二话不说,集结人马和周景宴一起去了蒋府。
蒋伯爷见两人的阵势,急忙挡在棺材前:
“犬子已经故去,还请二位让他走的安稳一些,明日就到了他下葬的日子,本爵不想在今日闹出任何不愉快。”
周景宴上前插着腰问:“爵爷,你就希望你的儿子含冤而死吗?”
二人对视数十秒,周景宴虽然年纪轻了点儿,阵势上却丝毫没有逊色。
“更何况,本世子和温尚书乃是受了陛下和娘娘口谕,特来伯爵府查明真相的,爵爷难道要抗旨不成吗?”
永昌伯爵一下跪了下去:“臣不敢,世子请。”
一柱香的功夫,温尚书就带着人搜查出一包可疑物品。
经检验,确是断肠草无疑。
周景宴问:“是在哪儿搜出来的?”
温尚书:“松柏院!”
蒋欣慧大吃一惊:“二哥?”
松柏院的主人蒋欣喆握紧双拳,周景宴挥挥手:“将人带回刑部。”
就在这时,一名披麻戴孝的女子站了出来:“周世子且慢!”
“大嫂,你要干什么?”
蒋欣慧已经临近崩溃了,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大哥是被二哥害死的。
“周世子,小女周琼,和您同出一族,请给小女一柱香时间,让小女澄清事情真相。”
周景宴点点头。
“此事,与二爷无关。
是我给我的夫君,蒋欣隆下的毒。”
周琼一口气说道。
伯爵府的老夫人痛苦的喊了一声:“琼儿!”
“婆母,是琼儿有愧于您,琼儿下辈子当牛做马在回报您的恩情。”
老夫人痛不欲生,晕了过去。
蒋欣慧上前将人搂在怀里:“大嫂,我永昌伯爵府自问待你不薄,这么多年来,我也把你当作我的亲姐姐一样,你为何做出谋害亲夫这档子事儿,更何况,你与我大哥还有鹿儿呢!”
周景宴抬起手让蒋欣慧闭嘴,温尚书上前问道:“既然世子夫人说是您给蒋世子投的毒,这剩余的断肠草为何会出现在松柏院呢?”
周琼闭上眼,流出两行泪:“我命我的贴身侍女玲儿,前去勾引二爷,找机会将剩余的断肠草放到了他的院子。”
唤作玲儿的婢女急忙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