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杂错乱的光晕飞快地从眼前闪过,那个满溢着血腥气的世界骤然消失,再次回到昏暗无光的天幕之下,谢筝与慈音二人面面相觑。
“真的是...幻境?”
看了看手中隐隐不太一样的折月剑,对于那个‘谢筝’所言,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慈音知晓她心中的疑虑,想了想,说道:“你若是觉得不是幻境,那便不是,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说着他便垂眸看向脚下几近干涸的浑浊水面,微微拧了拧眉头,又道:“此处已经没有烛龙的气息了,若要寻他,恐怕得去别的地方。”
眼下毕方和玄鸟尚在须弥小世界里,毕方还好,面色无异,正在打坐调息,玄鸟却依旧还在昏迷。
谢筝收回神念,不禁叹息一声:“没有任何头绪,我们对西蜃海也不熟悉,要怎么寻他呢?”
慈音闻言,却笑了一下,说道:“此事急不得,往前再走走吧,兴许就有线索了。”
说罢,便拉过她的手,也没细看,状似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两人便一同朝远方掠去。
他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方才遭遇的一切,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谢筝沉思了一瞬,忽然扯了扯他的手臂,扬唇笑了笑,说道:“你还记得方才在那处幻境里,她说过的话吗?”
“我曾经梦到过她那一世的记忆,或许有所出入,但大体是不变的,说实话,我很佩服她,身在局中却能以一己之力破局。”
“你觉得...我和她是一样的人吗?”
这个问题,其实问得很是微妙,并且每一个字都是陷阱。
慈音偏过头,静静地看着她,眸中含着几分笑意:“什么叫‘你和她是一样的人’?她就是你,只是在不同的境遇下做出不同选择的你。”
“你之所以会佩服她,本质上还是因为你这个人,比别人都要厉害。”
轻巧简单的两句话,就这样轻易地抹平了谢筝心中的自我怀疑。
沉思片刻,她摇了摇头,有些感叹:“哪怕到了现在,我还是觉得有许许多多未解的难题摆在眼前,没有办法突破迷障,也不知前路该往哪里走。”
“我总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所以做什么都成竹在胸,但有时候又好像知道的没有那么多,所行所思都是在冒险。”
“究其根本,我最看不穿的人,其实是你。”
这也是谢筝第一次如此直白明了地对慈音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没有任何一丝遮掩。
慈音闻言,竟是微微一怔,忽而失笑:“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那为何不早些说出来,憋了这么久,不觉得难受?”
谢筝:“……”
以前不说是出于信任和尊重,现在都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需要忌讳的,想说便说了。
但谢筝没有解释,只是直直地看着他,问道:“我们走的这个方向,会遇到什么,你心中有数吗?”
慈音弯唇笑了笑,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手来,指向远方昏暗的天空。
“不知你能不能看到,那里有些许的日光透过来。”
日光?
谢筝一愣,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那里依旧是蒙在未知与迷雾中的黑暗,哪里又有半点阳光?
于是她诚实地回答道:“什么都看不到。”
慈音做出一副恍然所思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兴许与你我修习的功法有关,大多数时候,我都能看到事物背后隐藏的真相。”
顿了顿,他像是怕谢筝听不明白一样,解释道:“比如说现在,你看到的这个西蜃海是一片无声死地,而我能够看到死地之外,尚有一线生机。”
虽然听起来有些离谱...但若说这是西天佛国的功法,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谢筝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说辞。
“既然这样,那我们快点过去看看吧。”
然而慈音却扯住她的手掌,笑道:“从方才我们出发到现在,已经行了很远的路,但那一线生机距离我们的位置未曾变过,我想,我们可能是被关在了什么禁制里。”
“要想出去,须得打破这层禁制。”
打破禁制那是自然,可真要做到却没有那么容易。
谢筝沉思了一瞬,试探性地提议道:“要不,我来斩一剑?”
在拥有众多光环和头衔之前,谢筝首先是个纯粹的剑修,信奉的行事准则便是遇事不决先斩上一剑,而且由于她的剑过于强大,随手的一剑,总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可能因为如今的自己还不够强大,所以许多时候会有所顾虑,见识了那位‘谢筝’的壮举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也该回归本心了——
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先砍了再说。
“好啊,那你出剑吧。”
不仅仅是谢筝对自己的剑很是自信,就连慈音也是这么想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谢筝立刻松开了他的手,往前跨了几步,一把抽出折月。
剑在手时,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凛冽剑气从脚底直直窜上了天灵盖,转瞬便游遍了四肢百骸,每一寸骨骼与经脉,都好似被洗礼重铸了一般,人与剑,真真正正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这一刻,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她便是折月,折月便是她!
心中万般念头一闪而过,她信手便斩出了一剑,普普通通的霜月白,甚至都不如以往的剑光那般耀眼夺目,但就是这样看似不起眼的一束剑光,却足以撕裂迷障,点亮黑夜!
夜空像是碎裂了一般,露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痕,透过这些暗色的蛛网一般的痕迹,依稀能看到夜空之外,那明亮甚至可以称得上刺目的白日!
谢筝立刻回过头去,冲慈音努了努嘴:“有了!”
慈音朝她伸出手,踏出一步,身形便出现在她身侧,脸上的笑容竟是比以往都要灿烂得多。
“这一剑,我看到了一种可能。”
谢筝偏头看他,不解地问道:“什么可能?”
慈音却笑而不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许久才道:“还不能说,但很快,你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