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行刑者?
谢筝睁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开口,便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单手执剑,笔直地悬在半空,与玄鸟之上的玄女对峙着。
衣袂翻飞,简单束着的墨发张牙舞爪,虽然看不到脸,但这熟悉的身影,还有她手上的...折月剑。
就算背影能相似,折月剑天下无二,她是不可能认错的。
慈音自然也看到了,但也只是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但多的话却也没有说。
此时此刻,他们两个像是不存在的透明人一样,对峙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玄女如临大敌一般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脸上的高傲与不可一世也不复存在,看得出来,她是真的讨厌并憎恨着眼前这个‘行刑者’,可方才看到他们时,还能勉强称一句圣人,这截然不同的态度,简直让谢筝震惊又迷惑。
她忍不住拽了拽慈音的手,想说些什么,可话滚到嘴边又生生顿住,因为方才还在对峙的二人,眨眼便打成一团。
且不说别的,他们这种级别的神打起来,简直风云变色,被玄女称之为‘天罚’的火焰,在行刑者的剑下,竟然诡异地开始熄灭。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时候,玄女怒吼再次响了起来。
“吾所为皆遵循天兆,就算你今日能够阻止我,远海鲛人一族,他日也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听到玄女的嘶吼,谢筝不由得拧了拧眉,七神座至少玄女,看着好像与那位行刑者是极为不合的,这架势看上去,说是有深仇大恨也不为过。
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行刑者到底是谁?难道真的是另一个她?
巨大的疑团在脑海中不断膨胀,谢筝猛地收紧掌心,心跳也不自主的变快。
慈音瞧了她一眼,安抚道:“再等等,很快就要结束了。”
诚如他所言,玄女与行刑者之间的较量没能持续太久,两人虽然都是站在神界顶端的神明,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玄女好像体力不支似的,没能支撑太久,便惨然落败,然后被玄鸟载着逃走。
主将狼狈地逃走,她手下的神兵天将却好似习以为常,也不没有继续理会杀出来的一片海域,径自随着玄女离开的步伐,也相继逃走。
很快,天兵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西蜃海的上空,但遭受屠戮的远海鲛人族,却已经惨不忍睹。
海水已经被染成一片神色,水面尽是浮尸。
谢筝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垂着眉眼,静静地俯视着脚下的惨状,一言不发。
就在这个时候,那道白色的身影便由远及近,陡然停在了他们身前。
至此,谢筝也终于没有任何阻碍的,见到了那位‘行刑者’。
生着一模一样面孔,身高、体型就连装束也几乎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面对着面,静静地看着彼此。
“你们还是来了。”
对面那个‘谢筝’先开了口,对他们出现在此处似乎丝毫不感到意外,但她那无比笃定的语气却让谢筝觉得有些怪异。
“你早知我们会来?”
对面的‘谢筝’闻言,微微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我没有想到你们会来,但我相信,只要你想,就能来。”
就...说了跟没说一样。
谢筝沉默了一下,问道:“这里...到底是真实的过去,还是只是一个虚假的幻境?抑或是窥见的某人的记忆?”
像七神座这样的存在,留下这种东西不要太简单,况且现在人就在自己面前,并且看得出来,对他们没有敌意。
既然是另一个‘自己’,那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然而听到谢筝的问题,对面的人弯起唇角,朝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红唇轻启:
“你所谓的‘真实’是指的什么呢?又是如何判定何为‘真实’呢?”
她也只是这般问问而已,根本没有指望谢筝作答,便又道:“当一切存在都是虚假的时候,你追究‘真实’,还会有意义吗?”
...啊?
这弯弯绕绕的几句话,差点没把谢筝给绕进去。
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到一起完全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沉思半晌,谢筝心想,她大概是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显然,她该询问更加重要的事情才对。
“你为何会成为行刑者?又是从何处来?”
对面的‘谢筝’听到这个问题,浅浅思索了一瞬,然后弯唇一笑:“自然是从天海界飞升上来的,这有什么值得你好奇的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走的路,难道不是一样的吗?”
谢筝:“……”
一样?
哪里一样了啊?
谢筝尽量把她的话抛诸脑后,勉力维持着冷静,继续说道:“我们来处,行刑者与七神座已经神隐,神界不复,长生天坠落,西蜃海...也已经干涸。”
她的话还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很显然,谢筝并不能理解为什么许多个万年以前,另一个‘谢筝’会飞升上界成为行刑者,然后许多个万年之后,她会从天海界去往放逐之地,成为行刑者的下一任继任者。
这听起来无比荒谬,简直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对面的人也是‘她’,自然轻而易举地理解了她此刻心中莫大的疑惑和迷茫,不由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也见过我的记忆。”
谢筝一愣,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问道:“你的记忆?”
对面的‘谢筝’点了点头:“是,我的记忆。”
说着,她的目光从谢筝脸上移开,落到了慈音脸上,唇角微微上翘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就是那一世,他做凡人,而我入了剑宗,挽救雪澜山于危难,本是必死的结局,然而死亡降临之时,我忽然顿悟,便直接飞升上界。”
“从一名普通的剑仙,一路杀到了如今的位置。”
顿了顿,她又笑着补充道:“在你们认知里,我可能和无数个轮回里的‘我’一样,按照既定的剧本已经死得透透的。”
“但其实,我没有死哦。”
听到她的话,谢筝彻底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