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筝微微一怔,下一瞬,便被妇人揽进了怀里。
温暖馥郁的馨香盈鼻,她蓦地回过神来,伸出手,轻轻环抱着妇人腰,嗓音有些娇气:“母亲。”
依稀记得当初离开家去往万剑宗时,父亲和哥哥哭成了泪人,是母亲一脸平静地替她收拾好行囊,然后亲自将她送到了万剑宗脚下,看着她被枕月峰的人接走,这才离开。
年幼的谢筝当时就在想,看来谢家以后就要靠她娘撑起来了,毕竟在当时的她来看,喜欢流眼泪的人有些过于脆弱,可能难以撑起这么大的家族。
谢母得到的有关于女儿的最后一个消息,便是她在昆仑山之巅失踪,之后便是整整三年的等待和担忧,她当然也派人去寻过,只是做的都是无用功。
如今再次看到女儿,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送女儿离开时,她才只到自己胸口,如今却比自己还要高一截。
谢母面上带着笑,心中却是感叹不已,毕竟没能亲眼见着女儿的长大,于她而言,是个不小的遗憾。
见母亲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却一言不发,谢筝有些奇怪,便扯捏了捏她的小拇指,笑道:“母亲这是在发呆吗?”
谢父对自家夫人了如指掌,虽然面上可能看不出什么,但现在心中肯定懊恼又高兴,大概是说不出话来的,他哈哈一笑,揽过她的肩膀,说道:“夫人,咱们别站在这里让人看了笑话,先回家吧。”
很快,谢家那位去万剑宗拜师学艺的大小姐,终于学成归来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在凤川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凤川城是修士与凡人混居的,凡人数量更多,他们并不清楚修道界发生了什么,或许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但再具体的事件却是不知了,更不会知道谢大小姐失踪了三年的消息。
在他们记忆里,当年尚且年幼的谢家大小姐天赋卓绝,引来了许多仙人到访凤川城,最后谢大小姐力排众议,不顾劝阻,毅然决然地选了万剑宗。
凤川城多少年都未出过这样的盛况,即便是没有灵根的凡人,每每谈起,也会与有荣焉地夸上几句。
现在,这位风云人物终于回到了故土,过惯了闲适太平日子的人,都想瞻仰这位的仙人之姿。
这让谢筝很是苦恼。
普通人或许进谢府无门,但是也有谢家的亲戚朋友,前来拜访,有的就算是谢父谢母也不好推拒。
比如眼前的几人。
谢筝端坐在椅子上,面上的表情非常麻木。
“亲家母!”
城主府的晏夫人,不知得了谁的消息,火速带着两个儿子和儿媳前来做客。
谢筝:“……”
她回凤川是为了调查自己和谢泫身上的异常,又不是回来成亲的?怎么这晏夫人连亲家母都叫上了?!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她想不通,于是偏过头去,狠狠地瞪了慈音一眼。
慈音一眼不发,乖乖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却无故被瞪了一眼,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受伤。
谢筝暗暗地轻嗤一声,哼,惯会装模作样。
听她们聊了半晌,越聊越夸张,甚至已经开始商量着要给他们布置婚房了,谢筝拧了拧眉,有些听不下去,便清了清嗓子。
果然,谈话声戛然而止,那边围成一团的几人,纷纷看过来。
谢筝冲他们微微点头点头致意,淡笑了一声,说道:“母亲,晏夫人,此次回凤川,实际上是有一件要事需要调查,此事了结,我便要回宗门复命,耽搁不了几日,实在抱歉。”
意思就是你们别瞎忙活了,她根本没想过要成亲的事情。
谢母与晏夫人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想法,只听谢母应道:“既然筝儿有要事,便快些去忙吧,娘亲只是和你晏伯母聊聊家常,你们不必放在心上的。”
谢筝闻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母亲和晏夫人聊得开心,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就站起身,迈着稳健的步伐,离开了花厅。
等到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她这才松了口气,加快脚步,往谢家祠堂走去。
方才的话,倒也不完全是假话,她的确是有东西要查。
还没走到祠堂,腰间的传音玉简就亮了起来,是许莲君。
“皇宫东南西北四个角,都有一个尸坑,目前还不清楚到底死了多少人,但是粗略的估计了一下,不会比棠棣城少。”
“东南西北四角?”谢筝拧眉回道:“通知顾星辉了吗?她对阵法颇有钻研,或许能看出这是个什么阵法。”
很快,许莲君的回复便传来了。
“她方才才到,现在正在纸上画什么阵图,一会儿若是有定论了我再通知你。”
顿了顿,她又道:“昭昭这回帮大忙了,要不是她,我们可没这么快找到其他三个尸坑。”
意料之中,昭昭的本事,可不止这么一点。
“你呢,你那边进度如何了?可查出什么来了?”
谢筝:“……”
回来都两日了,她根本没有机会去调查好嘛,成天被父母拉着当吉祥物去炫耀。
今天更夸张,城主府的人竟然来他们家商量婚事来了,简直太魔幻了,滑天下之大稽!
但这些事情,谢筝也懒得说出来,收起传音玉简之后,便推开祠堂的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在谢筝的记忆中,这个地方,她小时候就没来过几回。
一方面是,她小时候的性格极其冷艳孤傲,心中只有剑,根本不将其他任何事情放在眼里。
她心向大道,便无心俗世,就连祭祖这类的家族活动,都鲜少参与。
如今再来祠堂,反而觉得有些陌生。
不是说场景陌生,而是打心底觉得自己似乎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难以相容。
人死后是没有转世的,灵魂会落入九幽,寻找新的归宿。
以谢筝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惧于鬼神。
但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灵位和挂满整间屋子的逝者画像,谢筝却蓦地生出一种难以言状的不真实感。
她知道,谢家流传至今,不止是眼前这间屋子,她所置身的这个五进的院子,摆满了逝去的谢家人的牌位。
三月的春风过堂,一阵莫名的寒意袭来。